第4章 坐而论道显露锋芒（1/1）

宋国·商丘。

日照斜阳，夕阳将行人的影子越来越长，眼看许言他们三人离国都商丘城越来越近，不知又有怎样的血雨腥风在前路等着？

终于，三人艰难行路临至城门口，公子无亏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远离故国来到邻国，不知宋国国君将会怎样处置他？是以礼相待..还是刀兵相见？

正想着，无亏就望见城门口远远地就有人来迎接他们，只不过来者是两位穿着盔甲的士兵，看样子来者不善。

“公子无亏何在？”一人手执利刃问道。

“来者何人？为何这般手执利器？”子都自告奋勇上前一步，又暗暗地将无亏护在身后，许言则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

“我等奉叔瞻大夫之命前来迎接公子。”士兵抱拳作揖道。

“为何是叔瞻大夫？难道贵国国君不知我家公子前来吗？”子都目色凛然道，他隐隐感觉到宋国的轻视。

“许国乃侯国，我宋国乃公国，你一介质子何必惊动国君？”此时另一位士兵冷笑道，他神色冷漠眼里充满蔑视。

“岂有此理，我家公子奉我许国国君国君之命出使你宋国，竟然如此无礼？”子都愤然拔剑，说着一把拉起那势利小人的手臂就要狠狠打下去。

“子都不可！”无亏此时也紧张起来，虽然他很不悦宋国的待客之道，但是更怕子都当街杀人闯下大祸，他们初来乍到宋国，不得不小心行事。

“误会误会，二位大人，我代他向你们赔罪。”无亏一手按住发狂的子都，一手又笑着作揖道。

那士兵见自己从那莽夫的铁拳下逃脱，也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公子，刚才是我失言，还望勿怪。”他也恭敬回礼道。

“无妨，请前面带路。”无亏平静道。

待到入城后，许言想要和无亏二人告别，自己身负寻人重任，一日耽误不得，他给自己定下半月之期要在商丘城内打听到黑肱之子伯禽的消息。

可是无亏却舍不得这位救命恩人，在他看来，许言其人不单是五官刚毅，气质更是清贵疏离，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市井百姓，若是能收服此人为己所用，他的国君之梦也许能成真，是的，即使被父亲继母冷待，无亏依然没有放弃想要登上君位的打算，也许有一天他能从宋国逃离回国继承父位，成为许国的新国君，进而称霸诸侯。

许言也看出无亏的称霸之意，他心里踌躇不决，是要和无亏一道进宫，走吕不韦辅佐庄襄王的政治家路线？还是独自寻找伯禽，做一个行踪不定来去无踪的游侠？该怎样开启自己的古代之旅？

就在他犹豫之时，却有一行车驾浩浩荡荡经过他们，车驾由四匹马拉着，车上坐着一位黑衣华服的男子，他行迹浪荡，目露凶光地扫视众人，在他的身侧则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素裳梳着楚女发髻的漂亮女子，她清丽出尘，看起来是华服男子的姬妾。

“这是国君的庶长子公子獠，传闻他好美色吃美食为自己大兴土木，如此荒诞的作风不甚得国君欢心。”一位士兵看无亏三人面色疑惑显然好奇此人是谁为何这么大派头，便耐心给他们解释。

许言则匆匆一瞥就知道坐在马车上的男子是自己刚穿越时被那白发蓝眸的少女追杀的人，记得那时少女问自己和公子獠是什么关系，他还一脸懵懂地摇摇头，却没想到又在宋国见到了这个公子獠，许言不想让公子獠认出自己便低着头，他看见了公子獠狼狈的一面，依照这个恶霸公子的性格若是发现自己大概会杀自己灭口。

只是那坐在马车上白衣女子，许言敏锐感觉到，那女子虽含情脉脉地对着那公子獠，可是他分明看见女子眼中隐藏在柔情下的残忍和嘲讽，看来她也不是真心喜欢公子獠，只是暂时用顺从来伪装自己，待到时机一到定会手刃公子獠。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能知晓女子心中所想，只是他来到先秦后渐渐发现自己有了一个特殊技能——读心术。

待到车驾行过，许言又跟着无亏和子都在城中走了许久才到了王宫门口。

梵南王宫。

青铜编钟的美妙歌声响彻寰宇，此时一位大腹便便、身材肥胖，面容庸碌的男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座下的舞姬翩翩起舞。

他正是宋国的国君商弃疾，史称宋灵公，此刻他正面露淫色看向那为首的歌姬，细听那女子的歌声竟是秦风古曲，那歌词是这样唱的：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就在宋君色心渐起要当堂宠幸那歌女时，却被一人打断，只见那人虽生的孔武有力，只是面容似有抑郁不得志之阴沉，他原本跪坐在右席首侧，见宋君为美色所诱，迟迟不召见自己，便从坐榻上起身行至大殿中央，郎声道：“启禀国君，城邑小民列新夷特来献宝。”

“哦，先生所献之宝乃何物？”宋灵公一听来了兴致，连忙挥手示意歌舞撤去。

“此宝乃一天降奇石，国君请看。”列新夷见国君好奇便急切地将怀里的宝贝展示给他。

“哦，原来是一块石头啊，你未免也太欺寡人。”宋灵公冷哼一声，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列新夷却眼疾手快拉住他道：“且慢！国君请仔细看看这个石头。”

宋灵公闻言细细端详这块和拳头一般大的石头，只见上刻独石二子，乃天地日月雕琢而成，绝非人力而为。

“如此，倒还有那么点上古宝物的意思。”宋灵公很快又兴奋起来，莫非天降奇石是上天表彰他治理宋国之功劳？

“你献宝有功，这样吧，寡人封你个中大夫。”宋灵公把玩着石头随意敷衍列新夷道，显然再不想搭理他

列新夷也大失所望，关于这块石头他还有更多的秘密想要献上，可惜宋灵公荒唐不堪，不值得他费心展示在阴阳教所学道术。

正当列新夷准备退下之时，却听见一位寺人匆匆来报道：“启禀国君，许国公子求见。”

“哦？来的如此之快？”商弃疾收起了宝物，正了正神色，准备接见无亏这位素有贤名却为继母迫害不得不流亡的邻国质子，见列新夷也颇为好奇，于是就挽留他道：“列子既然不想走，不妨就留下来和寡人一同见见这位传闻中贤德的无亏，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敦厚贤明如斯。”

“你去传他们进来。”宋灵公商弃疾吩咐那寺人道。

与此同时的大殿外，许言、无亏、子都正在狴犴下等着觐见宋君，却被一位头戴笄冠，身穿深色章纹官服腰间悬挂玉玦的老者先行接见了。

“无亏，老夫久闻贤名矣。”老者捋着胡须笑道。

“老先生可是叔瞻大夫？无亏有礼了。”姜无亏说着便向叔瞻拜了拜。

“哪里话，公子一路辛苦了，请随老夫而来，国君有请三位。”老叔瞻笑着为三人引路。

无亏深深吸了口气，正了正衣冠，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子都则忠心耿耿地护着小主人，许言也跟在一旁，心不在焉的走着，仿佛完全没将进宫面君当回事。

他心里还在琢磨城门口匆匆一瞥的绝色白衣女子，那女子虽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只是笑不达眼底曲意逢迎公子獠，她好似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很淡，穿越至此不过短短几月，许言却将初遇时的白发少女和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放在了心里，只因他天性善良乐观，在鱼的本体时他乐得逍遥，做了人类后他反倒多愁善感起来了。

很快三人到了殿内，许言观察着周围，那国君倒是一幅客气礼遇的模样，只是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面色阴沉披头散发的游方术士模样的男人。

“公子远道而来，请用酒水。”宋灵公举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无亏也跟着效仿，子都和许言皆站在其身后。

“无亏奉君父之命前来贵国做人质，还望许宋两国永结同心，再不起边境之争。”姜无亏见宋君似是欣赏自己，便直抒来意。

“公子放心，寡人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你父已将你送来，不日寡人也将在诸子中择一人前往许国做交换。”宋灵公拍着胸脯承诺道，只是他夸夸其谈的模样不止无亏不信任，就连许言都瞧不起这位说大话的国君。

见自己说话并未有人附和，宋灵公颇为尴尬，便另起了个话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寡人有一事不明，卿等以为我宋国何以强大？”他说出了心声，原来他自知昏庸却也有富国强兵的梦想。

座下诸人被他问的措不及防，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出声。

宋灵公还以为是他们不熟，便自顾自先引荐起列新夷，他指着自己身旁的列新夷道：“此乃寡人新封的中大夫列新夷，因献宝有功故寡人留在身侧作伴。”

无亏此刻也站起身来作揖道：“我身后乃子都将军和许言兄弟，此二人乃无亏之心腹，是无亏的生死之交。”

“见过列子。”

“见过许子、子都将军。”双方先各自行礼。

而后列新夷才想起回答宋灵公刚刚的问题，他颇为自负道：“阴阳万物，相生相克，宋国若想富强，唯有外交齐、楚、秦之强国，内安乡野之戎狄，如此内外兼施，不出二十年，宋国必成霸业。”

原来他出身寒微，自小痴迷道术，便于青年时加入凌驾于列国之上的神秘组织阴阳教派，只是他熬过了十几载春秋，终究不被教内执事们看重，不得已他便想脱离教派另立新教，谁知却被阴阳教主君东皋君视为叛徒，不得已他偷了教内神器独石前来宋国投靠宋灵公以躲避组织的追杀。

列新夷急于表现自己便以阴阳家学说为基础为宋灵公描绘了一个称霸的理想政策，可是许言听完却嘲讽道：“春秋时期，诸侯国普遍好勇斗狠，我们中国哲学讲心无私欲，人人可为圣人，心即是理—不拔一毛，不取一毫，皆由全性，依我之见，国君您若想强大宋国不如放弃称霸的打算，好好对待底层百姓，教他们仁义礼智信，去感化百姓，如此方可将宋国之大逆转为大顺。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宋国的千秋大业也要国君及其子子孙孙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操劳。”

许言谈笑风生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

宋灵公更是将他奉为座上客，恭敬道：“寡人竟不知我宋国还有先生这样的人才，许子可愿去太子府辅佐我儿太子兰，如此我宋国霸业必成。”

“这...”许言没想到一番话竟然使宋灵公动了将自己送人的心思，难道这就是古代，君王说一不二，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

公子无亏却肉疼，老实说，他不愿许言离开他去辅佐别人，可是这又是在宋灵公眼皮子底下，也只好无奈点头。

宋灵公大喜，他有十二个儿子，最爱丽姬夫人给他生的幼子兰，现在有了许言这样可靠的人去做太子府右卿，太子兰必能日后稳稳坐上君位。

至于列新夷，宋灵公发现此人才能虽逊于许言，可是辅佐他的大儿子公子獠也绰绰有余，便也照样礼遇列新夷道：“寡人即可封列子为公子府左卿，卿可替寡人辅佐我儿商獠。”

列新夷的风头被许言抢走了，他眼神阴翳地看向那位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心里有种想除掉他的冲动，宋灵公让他跟着公子獠他也就勉强答应了，反正许言是跟着太子兰的，只要他列新夷能辅佐公子獠坐上国君之位就算斗败许言了，他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就是他以为虽凭空出世却生来有才华的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