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宕机（1/1）

凌晨三点零七分，无论安保措施多么严密，多么高档的地方，也不会敞着房门睡觉吧？

叶弦收起门卡，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确定无人后，小心翼翼地朝那扇虚掩的房门走去。

他刚把脸凑到门缝上，房门突然猛烈地打开，从门后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轻易地揪住了叶弦的衣领，将他拽进了房间。

一进入黑暗的房间，叶弦立刻感受到那冰冷且危险的质感，再次贴抵在头上，又是枪口。

“一天两次被枪指着脑袋”的倒霉蛋，叶弦想。

“谁？”

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被毛巾一类的东西堵住发出的闷哼。叶弦估计他大概不想让别人听出来他的声音。

但叶弦有别的办法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感情常伴，除了死人以外，活着的人身上一定会散发出当前情绪的味道，情绪强烈的话，叶弦还能在黑夜中看清情绪的色彩。

除去空气中弥漫的清香，他能清晰地嗅到男人身上散发出冷静和警惕的气息。

但奇怪的是，房间里还有另外一种气息——恐惧，一个胆小到发抖的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这屋子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恐惧的源头在房间角落，味道强烈得仿佛黑夜中亮起了一盏灯。

粗壮的胳膊，在紧急情况下也丝毫不紧张，加上一个胆子非常小的人......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叶弦试着问：“丁泰初？”

话音刚落，枪口便从他的头上移开了，房内灯光亮起，“绑架”他的人果然是丁泰初，而呆在角落缩成一团的人，正是陆子樱。

“叶先生，原来是您。”丁泰初看着叶弦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抱歉。

他收起枪，将叶弦抱起来放在陆子樱的床上，“叶先生，对不起。”

陆子樱看到叶弦后，眼泪顺着眼颊滑落，颤抖着说道：“我还以为是有坏人进来了...吓死我了。”

她紧紧的抓着枕头，身体像寒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

叶弦有些无语，这两人一个早早就回房了，一个身为保镖行踪不定，既没有跟着自己，也没有跟着王奕楷，对自己晕倒的事是全然不知。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跟陆子樱有话要说。”叶弦摆摆手，将丁泰初支开。

丁泰初走得时候一步三回头，那担忧的表情，好像叶弦会对女孩子图谋不轨一样。

叶弦心说他可是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对女士下手。

丁泰初走后，叶弦跟上去关上了房门，顺便上了锁，豪华的单间内，只剩下叶弦和陆子樱二人。

叶弦吃力地搬来一把椅子摆到床边，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床上惊魂未定的陆子樱，片刻过后，她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对不起。”陆子樱抿着嘴，露出内疚的表情，“我...其实我胆子没有这么小的，只是...”

叶弦将椅子挪近，轻轻抓起陆子樱的胳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又用另一只手盖上，语气平缓地说：“我看过你的记忆，知道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陆子樱性格上的转变是从高中开始的，陆子昂在校内打响名号后，便没有人敢接近陆子樱了，更不用说交朋友，男男女女见了她都绕道而行。

她心里清楚，哥哥虽然是个小混混，但本性善良，这么做是出于保护的心态，所以也没有迁怒于他。

但陆子樱当时十五六岁，正处于花一样的年纪，因为陆子昂的缘故没办法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性格自然孤僻了许多。

真正的转折点还是陆子昂去世的那天，她打着伞站在雨中，看着亲哥哥的尸体躺在雨中，盖着白布，最后被装入黑色的袋子。

从那一天起，陆子樱的内心完全封闭了。

“作为你的上司，我有义务保护你。但我希望，今后你能勇敢一些。”叶弦眼神坚定地拍了拍陆子樱的手背说。

陆子樱微微点头，她的双眸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仿佛她的灵魂游离于躯壳之外。

叶弦还是心理医生的时候，遇见过许多类似患者，他们因生活中的重大变故或事业上的重创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我可以帮你走出这种状态，但我需要你亲口说出来。”叶弦突然的话语打断了陆子樱的思绪。

陆子樱无神地看向叶弦，扑朔迷离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又突然转过头去。

“真的，可以忘记吗？”她细声问道。

“可以。”叶弦答道。

“我会不记得哥哥吗？”

“你哥哥的记忆会保留，但当你再想起他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叶弦伸出右手，手掌朝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手搭上来。”

陆子樱回过头，眼泪又开始滑落，她盯着叶弦的手掌发呆，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陆子樱又将手收回，大声喊道：“不行！”

“我不能忘记哥哥。”她说。

叶弦露出困惑的神情：“子樱，我刚才说了，我不会删改你对陆子昂的记忆，只是调整感情。”

“那跟忘记有什么分别？”陆子樱的脸上浮现出泪痕，“感情才是最深刻的。这是哥哥活过的证明。如果我对哥哥的死表现得无所谓，那我还是我吗？哥哥还是哥哥吗？”

“这...我不明白。”叶弦的大脑飞速运转，无论翻阅多少记忆，都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结论。

在叶弦的思维里，人的一切情绪问题，除了先天生理原因以外，都是源自于某个事件深层次的、无法割舍的情感。通过修改负面情绪，将病灶去除，人的情绪就能恢复正常。

过去遇到的病人，无不跪在地上，求着叶弦帮他们解脱，让他们摆脱亲人离世的痛楚。

陆子樱的观点对叶弦来说无疑是一种猛烈的冲击，他只能被动接收记忆，自身的思维无法处理与感情相关的内容。

他的意识如同一台老化的机器，逐渐停滞，直至彻底宕机。

当叶弦的意识重新回归，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他眨了眨眼，一片粉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陆子樱，她正用棉签帮他清理耳朵。

看到叶弦醒来，陆子樱又惊又喜，赶忙扔掉棉签，双手托着腮帮，满怀歉意地说：“叶先生，您终于醒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叶弦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这种情况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尊重他人的选择，不会去强行干涉。

“子樱，之前跟你说的心理诊所的事情，先缓一缓吧。”叶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4点了，“你帮我一个忙，弄一份王兴丰的族谱，越详细越好。”

“好的！”陆子樱乖巧地应道，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安排。

叶弦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从监狱到游艇，他被迷晕2次，又昏倒两次，一整天里没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但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他还有要完成的任务。

“对了叶先生，您的手机还在我这边。”陆子樱在枕头下摸索几下，搜出一部手机递到叶弦手上。

屏幕上显示有一封未知短信，发信人的手机号码是境外的，内容只有两个数字：430和21。

“子樱，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叶弦拉上窗帘，顺手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留下一盏微微泛着黄色光芒的台灯。

“晚安，叶先生。”陆子樱笑着说。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般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房间是7号，陆子樱是9号，樊庆强所在的21号房位于客房区中段，4点05能到达那里，还有 25分钟研究监控。

在去樊庆强的房间之前，他必须确认那盏灯的问题，他内心深处感觉，这或许是揭露樊庆强老千的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