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儿也是你的家（1/1）
翌日清晨，王安轻手轻脚地下床，生怕把睡得正酣的林玉衍吵醒。
王安手脚很快，收拾妥帖之后早早地就在院子口等着赵氏和王平富。
今天是他们一起出门采买的日子，王安心情甚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和家里人出门了。
赵氏笑意盎然地从堂屋出来，今儿要去镇上，她特意换了老大成亲时孝敬她的衣裳，发髻梳得光滑又平整，即便只有一根素银簪子别在发间，依然容光焕发。
“老二，早饭可用过了？”赵氏走过来笑吟吟地问。
“用了。”王安也发现今天的阿娘似乎与往日不同，他不吝赞美：“阿娘，您今日看上去格外精神。这发间的银簪看上去好生眼熟。”
赵氏低头笑笑：“这是我与你阿爹成亲时，你阿爹送我的，许多年不戴了。”
“那您以后可得多戴戴，这支银簪特别适合您。”王安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甜。
王平富一从堂屋出来就看到院门口的两人有说有笑，他信步走去：“阿娘、二弟，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你二弟成婚之后是越来越会哄人了，一大早便哄得你阿娘不知天南和地北咯。”
自王敬安去世，赵氏大多数时候都在怀念亡夫，很少有笑得如此开怀的时候。
王平富想等以后冬生也成亲了，一家人在这个小院子里其乐融融，还真是令人期待的未来。
光是如此想想王平富便觉得幸福，他顺着赵氏的话道：“二弟这本事好啊，改天得教教我和冬生，我们兄弟三人巴不得天天都能哄得阿娘高兴才是哩！”
“少跟我贫嘴，快去把驴车拉出来，莫要错过镇上的早市。”赵氏提醒道。
王平富很快拉来驴车，三个人便往梅洛镇去了。
辰时，林玉衍方才慢慢悠悠从床榻上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发现没听到王安的声响，这才想起他今日要出门采买。
林玉衍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换了身衣裳，打算去找冬生消磨消磨时间，谁曾想在冬生房门叩了几次门都没应声。
“冬生一大早便去学堂念书了，玉衍你找他有事儿吗？”香荷探头问。
林玉衍回过头笑笑：“没什么大事。”
香荷柔声道：“你还没吃早饭吧？二弟在厨房给你留了饭，记得吃啊。要不然等他回来晓得你没吃饭就该心疼了。”
林玉衍噎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多谢大嫂提醒。”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香荷摆摆手，想了想又道：“我想你兴许对厨房里这些活计不太熟悉，我同你一起过去。”
林玉衍没那个脸让大着肚子的嫂嫂来照顾自己，赶忙拒绝：“大嫂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那可不行。”香荷玩笑道：“万一你待会儿把厨房烧了可怎么办？还是我来吧，虽说我怀着身孕，但你也别小瞧了我。”
“我岂敢小瞧了大嫂。”林玉衍这下是推拒不得，只好同香荷一并去厨房。
这是林玉衍第一回进王家小院的厨房，这个厨房非常逼仄，最里面靠墙处堆满了柴火，中间设有一个简单的土灶，土灶中央放着一口大锅。
香荷把锅盖拿开，从里头端出一个瓷碗，里头装着细面馍馍和几个红薯，她递给林玉衍：“来，还是热的，快吃。”
林玉衍一笑：“谢谢大嫂。”
他吃相很好，不会不顾仪态地大口咀嚼，只会用手撕成小块，再送进去嘴里。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香荷也拿个红薯边吃边唠：“明儿是元宵节，他们今天特意拉了驴车去镇上，肯定是要采买许多东西，怕是要午时才到家呢。对了，说起来你们燕州过元宵可有什么习俗？”
林玉衍想了想，脸上的笑意忽地有些淡了：“燕州灯火之风盛行，每年元宵佳节，燕州朱雀长街热闹非凡，夜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还会有龙灯舞。”
香荷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那个场面，然后看向林玉衍道：“听起来好像很热闹，但你好像不太开心。”
林玉衍对于这个小院子有着莫名的归属感，他对上香荷真诚的视线，缓缓开口：“家中事务繁多，对于这些节日一向不怎么注重。说来可笑，我是燕州人士，但朱雀长街的热闹我确实还未曾亲眼见过。”
“无妨。”香荷的心思何等细腻，岂会听不出林玉衍言语中的落寞，她淡淡地笑道：“如今我们身在梅洛，明天啊，咱们便一家人一起吃汤圆过节，再叫二弟带你去镇上领略一番梅洛过节的热闹。将来等你们一同回了燕州，以后每年的元宵，都有二弟陪着你。”
林玉衍心里一暖：“多谢大嫂。”
“瞧你，又再说谢了。”香荷顿了顿又道：“就算真的要谢，也不应当谢我。往后同你一起生活的始终都是二弟。”
“大嫂说得极是。那呆……王安一直以来都在照顾我，我的确应当对他道谢。”
“其实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好。”香荷有感而发：“这几天我瞧着他做事比起以前细心不少，耐性也更足了，想来也是受你的影响，这些都是好的转变。我和他大哥都看在眼里。”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和二弟，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当初若是没有二弟和你的这桩婚事，我和平富肯定走不到一起。”
香荷接着又道：“若是以后二弟在林家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你们二人皆是男子，婚姻与常人不同，我这个大嫂虽然很是担忧，但也不好插手你们的事，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你能善待二弟。”
“玉衍，你能答应大嫂这个不情之请吗？”
香荷句句所言皆情真意切，实在令人动容，林玉衍郑重道：“我答应你大嫂，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待他。”
“有你这句话，大嫂也就放心了。”香荷笑了笑：“这儿也是你的家，以后你们要常回来看看。”
林玉衍会心一笑：“好。”
午时一刻，赵氏一行三人带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驴车回来。
“阿娘！”香荷闻声而动，喜滋滋地跑过去帮着搬东西。
林玉衍也想去搭把手，王安把他拦住：“这里有我就成。”
林玉衍不乐意了：“昨天不是说好今天让我帮忙吗？”
“是啊，二弟，玉衍想要帮忙你便随他吧。”香荷也帮着林玉衍说话：“不然总让他歇着，身子倒是越歇越差了。”
王安也不犟，递了一袋土豆给林玉衍：“那你把土豆放厨房去。”
泥渍弄脏了林玉衍的素色衣裳，他也毫不介意，高高兴兴地抱着土豆走了。
王安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王平富在一旁乐：“玉衍这性子倒是颇为有趣。”
香荷瞪了一眼王平富：“别乐了，赶紧把东西搬下来，还得做饭呢。”
王平富应了两声，自觉加快干活的速度。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一驴车的东西一家人一起搬，不过一会儿便全部搬完。
赵氏和香荷用采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做了午饭，大家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便各自散去歇息。
林玉衍一回屋，就张口问王安：“今天的事儿办得如何？”
“放心，都照你吩咐做的。”王安把钱袋还给林玉衍：“这是剩下的钱。”
林玉衍狐疑地看了眼钱袋：“你给我做什么？”他把钱袋扔回给王安：“自己拿着花去。”
见王安还想推辞，林玉衍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王安过来坐下。
王安乖乖过去坐下，林玉衍大咧咧地搂过他的肩：“你同我成了亲，什么都可以缺，但就是不能缺钱。明白吗？”
“不明白。”王安认真道：“但你这话听起来很像山上的土匪。”
“说谁土匪呢！”林玉衍把钱袋放到王安掌心：“拿着，我懒得揣。”
王安这回不再推脱，想了想林玉衍这厮花钱如流水，放在自己这儿保管也好。
“对了，张娘子糕点铺的点心每个种类我都买了些，现在要不要尝尝？”
林玉衍摸摸肚子笑：“好啊。”
王安起身去把糕点拿来，小心翼翼地把油纸打开：“来尝尝。”
林玉衍吃了一块白云糕，又分别尝了一口其他种类的糕点：“这糕点的口味倒是与燕州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王安面色纠结：“那你怎么每样只吃一口？”
“都吃完我这肚子哪里装得下，尝个味道便罢。”林玉衍喝了口水：“不吃了。”
“真是浪费。”王安嘟嘟囔囔，一口一个把林玉衍剩下的糕点全都解决干净。
“你……”林玉衍欲言又止。
王安抹抹嘴：“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林玉衍：……
其实林玉衍话说得不假，只是每种糕点浅尝一口，到晚间时候他便已经觉得肚胀，不肯再吃晚饭。
饭桌上，赵氏见少了人，便问：“玉衍呢？”
“下午他吃了些糕点，眼下吃不下饭。阿娘不必担心，再晚些我给他熬些汤。”王安道。
“还说叫我不必担心，你看你自己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赵氏给王安夹了一块肉：“照顾玉衍，你也要先把自己照顾好。”
“我看玉衍那身子确实不大好。”王平富说：“我在回春堂养腿伤时，听闻那里有位女大夫，姓薛，名茯苓，医术很是了得，尤其擅长疑难杂症。要不然你寻个合适时间，带玉衍去瞧瞧，兴许能将玉衍的身子好好调理一番。”
王安叹口气：“林家遍寻名医为霁微诊治一直也未有进展……”
“去瞧瞧也无妨，事情总有个万一，若是咱们运气好能碰上这个万一那便是天大的幸事，若是不成，那咱们接着再找大夫就是。”香荷笑着说。
王安颔首：“大嫂说得有理。”他在饭桌看了一圈：“都这个时辰了，冬生怎么还不回来？”
赵氏道：“这几日他都回来得晚，说是学堂的先生留堂了，想来今天也是如此。我给他留了饭，不必管他了。”
“阿娘！”冬生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王平富看向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冬生：“先生又留堂了？”
冬生坐下就开始扒饭，中途抽空道：“是啊。”
“可是你先生以前从不留堂。”王平富说。
“……那我哪能知道先生的想法，先生要留堂，我自然不能提前走！”冬生朗声道。
香荷见王平富有动怒的征兆，立刻开口：“行了，让冬生好好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夜里，冬生还在屋里生王平富的闷气。
王安叩了叩他的房门：“我要做醪糟甜汤，你喝不喝？不说话我就不做你那份了啊。”
房门倏地拉开，冬生满脸不高兴地道：“吃。”
王安拍拍他的头：“要吃就过来烧火。”
厨房里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王安瞥了眼闷闷的冬生：“说吧，下学后去哪儿野了？你那点撒谎的小伎俩，忽悠忽悠大哥和阿娘便罢，还能瞒得过我？真当你二哥带你都是白带的？”
“我没去玩儿。”冬生小声道：“杜哥哥说他想学写字，但家里不肯送他去学堂，所以……”
“所以你每日下学就是教杜哥哥写字，这是件好事，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冬生垂下头：“杜哥哥在家中过得并不好，他忧心写字这事传到继母耳中怕是不好，所以才请我帮他隐瞒。”
“罢了，你既不是贪玩，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你。”王安舀了一碗甜汤给冬生：“喝了甜汤便早些睡，明日我会跟大哥讲你确实是留堂温书。”
冬生这才笑了，端着甜汤道：“谢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王安安抚好弟弟，便端着甜汤往屋里去，林玉衍看上去兴致缺缺，不过还是十分给面子的用上了几口。
“我有些困了。”林玉衍蔫蔫地说。
王安伸手在林玉衍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热，他稍微松了口气，给林玉衍盖好被子，轻声道：“那便睡吧，我去把烛火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