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咱们？（1/1）
不出林玉衍所料，两人到家已过午时，自是没赶上午饭。
赵氏听到院子的动静出来，见林玉衍走得一瘸一拐，急忙问：“玉衍这是怎么了？”
林玉衍抹不下脸说自己走不动路，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清楚，还是王安看不下去插嘴道：“霁微对山路不熟，方才不小心崴了一下。”
大约是上次大儿子的腿伤给赵氏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一听伤了脚，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二你怎么回事？玉衍不熟悉路，你咋就不知道多看顾看顾？玉衍受了伤，还如此云淡风轻，一句脚崴了便轻飘飘带过。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秦老汉过来给玉衍瞧瞧。”
见赵氏真的着急起来，林玉衍连忙开口安抚：“岳母，我没事。回去休息片刻便好。”
王安也跟着宽慰赵氏：“阿娘您放心，霁微的身子我是最在意的，我定会细心妥帖地照顾好他。若是真有什么问题，我肯定马上带他到回春堂去。”
赵氏仔仔细细地打量林玉衍一番，见他并无其他外伤，这才松口对王安道：“也罢，左右他是你相公，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这话没法接，王安只好尬笑两声，然后赶紧扶着林玉衍回屋坐下。
“你先坐坐，我去厨房烧点水给你泡脚，再去寻点吃的来。”王安道。
如果是以前林玉衍大概只会点点头说好，但是在这一方小院子住的这几天他发现许多东西来得并不容易。
比如他每天盥洗用的热水，需要王安提前上山花一个时辰的时间砍柴，否则家里准备过冬的柴火根本供应不了他每日沐身的需求。
再比如每次吃饭他和香荷嫂子总会比其他人多上一个鸡蛋，有时王安单独给他做的饭，所用食材对于这个小院子来说已是非常稀有的。
尽管在这里衣食住行都远远比不上燕州，但林玉衍却很喜欢这里。
林玉衍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他不擅长农活，既没这个技巧，也没这个体力。胡乱帮忙反倒添乱，于是便问王安：“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王安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安心等着就是。”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日你已经累了，若想帮忙等明日吧。”
林玉衍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好。”
王安不敢多看林玉衍快步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张脸漂亮得有些晃人。
正打算出门的香荷和王安碰个正着，她朗声道：“二弟回来啦。锅里给你们留着饭菜呢，估计这会儿冷了，记得热热啊。”
“好嘞，谢谢大嫂。”王安笑着道。
香荷凑近看了看王安：“二弟，你脸咋恁红？是不是吹着风，发热了？”
“没、没有。”王安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就是走热了……走热了，哈哈，那啥嫂子，我先去厨房热饭了。”
也不等香荷回话，王安已经飞快地溜走。
“寒冬腊月的，还能热得满脸通红？”香荷觉得奇怪，但未曾深究，只当这二弟说胡话。
呼——
王安往灶台塞了一把柴，长舒一口气，然后开始懊恼。
好端端的，自己脸红个啥？
真奇怪。
直到锅里的水开始翻滚，王安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林少爷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上。
王安念过的书不多，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感受，但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对那张脸，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毫无抵抗力。
王安把热水舀到桶里，用瓜瓤一边往里加冷水，一边用手试试水温，直到温度刚好，这才提着桶往外走。
白天提桶热水有些打眼，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赵氏忍不住抬头问：“老二，大白天的你提着水做什么？”
“刚烧的热水，给霁微泡泡脚。”王安回道。
赵氏笑笑：“你这般任劳任怨的模样怕是冬生见了都得惊掉下巴。”
“阿娘，瞧你这话说的，以前我照看冬生时也没少给那小子烧热水。”
“那你可曾如此这般调好水温，再给他拎屋里去？”
“这怎么能一样勒？”
“这当然不一样。”赵氏摇摇头，并不想和这二愣子争辩，提醒道：“傻小子，再不把水拎进去可就冷了。”
王安一听也没那兴致多话，马上拎水进屋，招呼林玉衍道：“霁微快过来，水温正好，泡脚舒服得很。”
休息了一会儿的林玉衍看上去好多了，他走过来见只有一个泡脚桶便问：“怎么只有一个？”
“我不泡，这山路我走惯了，待会洗洗脚就成。你赶紧泡，不然一会儿水该冷了，我去拿吃的。”说完王安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没给林玉衍说话的机会。
林玉衍脱了鞋袜才发现脚底磨出几个水泡，难怪今天脚这么疼。
当脚被温热的水包裹的时候，林玉衍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王安端着一碗热饭走进来的时候，林玉衍觉得他身上仿佛带着圣光。
“白菜鸡肉粥，吃得惯吗？”王安问。
“吃得惯。”林玉衍喝了一口粥顿觉浑身舒爽。
走了这么多路，他早就饥肠辘辘。眼下泡着脚，喝着粥，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吗？
王安见他吃得高兴也放下心来。
其实今天家里吃的是白粥，配菜便是腌制的酸萝卜。王安知道家里能吃上白米煮的粥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一点肉星都不见，哪里养得了林玉衍的身子？他便逮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来杀，拿鸡腿肉煮的粥，余下的留着晚上炖汤。
看来明天一早得去趟镇里采买，除了买鸡，还得再买些肉食回来才是。
王安越想越远，而后忽地回过神来。
后日便是元宵，他和林玉衍很快就会离开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呆子，你怎么看着不高兴？”林玉衍问。
“没有。”王安觉着自己的脸色分明与平时无异，也不晓得林玉衍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道：“后日是元宵节，我们在家吃完汤圆，便回客栈吧，休整休整之后就可以启程回燕州了。”
“你若不想走，再多呆些时日也无妨。”
“总归都是要走，晚两日也是一样的。”
林玉衍伸手弹了王安一个脑瓜崩：“呆子，收起你这蔫瓜似的样子，走了又不是不来了，只要岳母愿意，以后将他们都接到燕州来生活也行啊，少在这里伤春悲秋的，看着烦人。”
王安摸摸刚才被弹的额角，小声还嘴：“你才是呆子。”
“好，我是呆子。”林玉衍掏出熟悉的小册子：“那请你把我这呆子准备的回门礼交给岳母，不然我把它们原封不动地再带回燕州，白老板真的会把我腿打断。”
林玉衍眨眨眼：“你忍心看你相公被打断腿吗？”
王安知道林玉衍这声相公是捡了方才赵氏的话来逗他，他接过册子说：“我试试。”
然后起身，打算找院子里头的赵氏说说，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安突然回头，一脸冷酷地看着林玉衍：“忍心，最好两条腿一起打断。”
林玉衍噗嗤一声，笑起来骂：“狠心的呆子。”
王安懒得理他，径直去了院子。
“阿娘。”
“咋了？”赵氏放下手中的针线。
“这个您拿着。”王安把小册子塞进赵氏的手里。
赵氏皱眉：“之前不是同你说好了，这个回门礼我们一分钱都不会要，拿回去。”
王安蹲下身，伏在赵氏膝上劝：“这些东西都是林夫人和林老爷精心准备，霁微千里迢迢送来的心意，您收下，旁的事不必担心。”
见赵氏还有犹豫，王安又道：“霁微过来一趟很是不易，咱们若不收下才是辜负林家美意，叫我回去难做哩。”
“你既如此说了，阿娘还有拒绝的道理吗？”赵氏拍拍王安的手：“其实收不收都是小事，只要你过得好，阿娘做什么都乐意。”
赵氏终于肯收下回门礼，林玉衍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他心情大好，晚饭后神神秘秘地把王安拉回屋里。
“做什么？”王安不解。
“喏。”林玉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钱袋子扔到王安手里：“明日你不是要和岳母、大哥出门采买？我就不去了，你把这个拿着，到时候机灵点，捡贵的付账。”
“什么意思？”王安似懂非懂。
“呆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明白？明日采买，岳母和大哥肯定不想花咱们的钱，若是提前给想必他们也不会收下。自然是要你机灵点，多多买单，别让家里花费太多银钱。”
林玉衍见王安还是一副木头模样，又道：“买单不能全买，你得留一两处价钱便宜点的让岳母和大哥付账，其他的你就动作快些先一步把单买了，明白了吗？”
王安沉吟片刻，木讷开口：“咱们？”
林玉衍点头：“咱们，怎么了？”
“没怎么。”王安的嘴角扬了扬，他把钱袋揣进兜里：“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好买些回来。”
林玉衍想了想：“上回吃的那个糕点还不错。”
上回？
王安仔细回想一番：“张娘子糕点铺的白云糕？”
“应当是。”
“那我知道了，明天给你买。”
林玉衍伸了个懒腰，他今日早早地便沐完身，通体舒畅，干脆把鞋袜一脱，就着床榻躺下。
白玉似的脚在王安眼前晃了晃，王安在床边坐下，抓起林玉衍一只脚仔细看了看，然后问：“什么时候打的水泡？”
“昨天。”这个姿势过于亲密，林玉衍有些不习惯，他收回脚：“小事，都蔫下去了，不疼。”
王安把棉被扯过来给林玉衍盖好：“下回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一只手从被角伸出来在王安掌心挠了挠：“安安如此在意我吗？”
王安扒拉开林玉衍的爪子：“别胡闹，一会儿吹了冷风，受寒了可怎么好。”
“啰嗦的呆子。”林玉衍缩进被子里，催促道：“快去沐身，今日早些睡。”
王安说了声好，就到厨房去打热水。
这段时日两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王安已经渐渐习惯，一开始在屋子冲他澡还有些别扭，但现在他已经非常坦然。
毕竟和林玉衍相比起来，他实在觉得自己这身子没什么好看的。
殊不知，对于林玉衍来说，这山间无甚可消遣的地方，他每日最有兴致的便是倒在这榻上欣赏欣赏王安身体流畅漂亮的线条。
他异常喜欢王安腰后的两个小窝儿，他想如若双手从背后掐住他的腰，那两个小窝儿的位置应当刚好在他的大拇指指腹下。
王安不知道林玉衍心中所想，他回身舀水时无意间对上林玉衍露骨的视线，他心里陡然一惊。
“你怎么还不睡？”
林玉衍十分淡然地收回视线：“你这动静叫我如何睡得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安黑里透红的脸：“你别看我。”
“我不看你，难不成去明月馆看旁人？”林玉衍故意拿话逗王安。
“林玉衍！”王安怒道。
林玉衍知道这呆子不经逗，于是见好就收，乖乖翻身，拿背对着王安：“这样可以了吧。”
王安没理他，三下五除二穿好寝衣，将浴桶这摊子收拾干净才信步去床榻。
掀开被子，便对上林玉衍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呆子，被子这么厚，但我还是冷。”
林玉衍满脸无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看得王安挪不开视线。
他想，林玉衍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他性子多么娇纵任性，做出多么荒唐的事，都很难对着那张脸说出责备的话语。
倘若他故意卖乖，更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只想倾力满足他的愿望。
就像现在，明明被褥足够厚实，但他说冷，王安就真觉得他冷，极为顺从地窝到他的怀中让他取暖。
王安的下巴抵在林玉衍的胸口，那股熟悉的奇怪感再次来袭，但他并不想深思，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霁微的身上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