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许生死无怨2(1/1)
转瞬间,三个日夜过去。
谢雨桐的身子已完好如初,这日早上,她倏然打了个冷颤,从噩梦中惊醒,急急看向杨青羽。却见他脸色比昨日更显紫红,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通身颤抖不停。
谢雨桐急急抚上他的额头,如火烧一般烫手。
她止不住又哇得一声大哭:“青羽哥哥,青羽哥哥……”
天方初晓,北风凛冽。
山中,冰雪渐趋融化,小径泥泞,凄冷的风伴着潇潇的嘶声,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山中泥泞小径,兀自有一个柔弱女人,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背上却负着一个体型阔大的壮年大汉,一步一步、踉踉跄跄、朝着山下走去。
那长剑三尺,远超女人半个身高,在她腰间随风左右摆便,更显一份狼狈。她却全然不顾,眼睛死死盯着脚下,口中兀自呢喃着:“青羽哥哥,你不要死,我背你去找那纯阳真人……青羽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倘若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你怎么还是不懂我……你这个笨男人……”
突然,脚下一滑,身子直欲向一侧倒去。她唯恐摔着背上大汉,手脚用力,娇躯一拧,径自趴在泥泞的地上。那大汉嗯的一声,却是没言半句,似是昏迷不醒。
女人挣扎着爬起身来,又蹒跚着步子,前行了数百米。
她来到几棵枯树前,扫视了周边,树后隐约有个山洞,她走过去,将那汉子放了下来,扫视了周边,自言自语道:“青羽哥哥,桐儿没用,再也背负不动你了,这边离山下尚远,地方却是宽敞。桐儿先将你放在此处,我看前方有几缕炊烟,应是有些人家,桐儿这便去寻个郎中,先将你这全身热疾退了。”那汉子闭目不答。
女人抽出长剑,砍了一堆枯枝,堆在那汉子身上,站立思索片刻,又攀上峭壁,斩了数多野蓟杂草,将那枯枝堆成的缝隙塞了个完全,左右细细查看了片刻,便蹒跚着脚步,回望数言,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远处,却有一人在凛冽寒风中站在一座小山之顶,腰携长刀,背负包裹,静静地望着这边女人的一举一动。
见那女人离去,他长叹一声,辨清方向,转身急速下山而去,纵身几个起跃,便隐入丛林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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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山南首向阳一侧,山间有一镇子,名曰舜王集。传说当年三皇五帝之一的舜王,便曾在此耕种田间。此处地势平坦,沃土颇多,经大唐数百年繁荣盛世,舜王集俨然发展成了一个人口众多的富庶之镇,再加山间远离兵马喧嚣,在五代政局更迭战乱不止的当下,更有许多各种外乡人来此避难,落户生根。因此,集子里的人对于此处不时外乡人的出入,倒也觉得稀松平常。
午时,便有一个身披黑衣,郎中模样的汉子来到镇上。他举着一杆旗子,背负包裹,脚步匆匆,径自向靠山那边繁荣之处走去。
来到尽头,他望了望山侧,便在一家客栈前寻了个空地坐了下来,打开包裹,铺满草药。他没有像江湖郎中那般吆喝,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目不时望向前方,仿佛在等人。
不一会,山上下来一个女子,面含泪珠,全身泥泞,步履蹒跚,虽是如此,却难掩她面貌的美颜绝伦。
待那女子走近,黑衣郎中突然道:“这位女子请留步!”
那女子正是谢雨桐,她走进镇子,心下自我安慰道,未料到这山间镇子竟是如此繁华,俗语言山间出圣人,此处必有颇具妙手的郎中,虽然寻不到纯阳真人,或许也有能治愈杨大哥的其它神医。
正在边走边思,听到有人冲她说话,便停下脚步,望向那位黑衣郎中,道:“这位大哥,你方才是在喊我?”
黑衣郎中微微一笑,道:“正是,我看姑娘脸色,似曾相识,便不由得喊了一声。”
谢雨桐一怔,心下大惊,仙剑山庄贵为北方正派之尊,庄中每日里有众多江湖中人出入,其中便不乏一些江湖神医,难道这位郎中在仙剑山庄见过我。
想到此,她不禁问道:“你识得我?”
黑衣郎中摇了摇手,道:“非也非也!我并非识得姑娘,而是姑娘的脸色,我似曾相识!”
谢雨桐一怔,道:“脸色?”
黑衣郎中道:“正是,以姑娘的脸色看来,几日前应是中了穿心菇之毒!”
谢雨桐先是大惊,继而心中欢喜无比,道:“神医真是慧眼,可是,你可能治那穿心菇之毒?”
黑衣郎中道:“我在山中居住数年,当然能治。不过以我看来,你那穿心菇之毒应是已经驱除完全,无需再画蛇添足。”
谢雨桐急道:“虽是如此,但助我驱毒那人亦不慎食了穿心菇,现下比我先前严重百倍,神医可有法子?”
黑衣郎中面色微微一笑,道:“有倒是有,但此法乃我独家秘法,绝不外传,要价更是昂贵。”
谢雨桐听了,当下自己身无分文,心无半点犹豫,噗得一声跪倒在郎中身前,便欲开口苦求。
那郎中见此,忙伸手扶她起来,道:“姑娘何需如此,医者当以救死扶伤为本,我方才所言,只是玩笑之举,你切莫在意!”说罢,从背裹中又掏出一个早已捆扎好的药包,道:“此为已浸泡过后又晒干的草药,你拿去煮来喂那中毒之人,每日一碗,半月之后,药效自无,你那时再来此处寻我。如此三月过后,不管中毒之躯如何之深,皆会痊愈如初。”
谢雨桐心中欣喜,万分感激,道:“多谢神医,但是,小女子恳求神医,能否将那三个月的草药尽皆给我,我着实担心半月之后,你有要事在身来不得此处!”
黑衣郎中长叹一声,道:“姑娘放心,一则这草药需用别样药引浸泡七日,我现下着实只有这一副。二则我不多不少,十五日后定会来此,还望姑娘莫要记错了时日。”
谢雨桐闻声,便不再多言,心中不疑其它,再三拜谢了那位好心郎中,转身匆匆离去。
那郎中望着她远去的娇小背影,怅然自叹道:“杨青羽,你一定要挺过来,我若长风若无缘与你一战,今生遗憾!”
料峭春寒,细雨如烟。
谢雨桐将捉来的飞禽煮了汤,再添些野菜,二人美美地饱餐一顿。杨青羽见她秀眉紧蹙,一直不开口说话,便问道:“我即将伤愈,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谢雨桐黯然低首,双眉紧锁,喃喃道:“青羽哥哥,方才山间有一农家女子,被浸入猪笼抛入水中,着实可怜。我原本是有家室之人,却偏偏又跟了你,会不会遭受报应?”
杨青羽心下一怔,自己亏欠雨桐的实在太多,安慰道:“雨桐,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多想。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对我的好,我今生铭记,更是要好好对你。即便遭受报应,也是对我,你如此善良纯朴,老天应该好好待你才是!”
谢雨桐忙伸出手指按上他的嘴巴,娇嗔道:“不许你胡说,如今我可是真的只有你一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独生!何况……”
“何况甚么?”
“哼!何况……我偏偏不讲!”谢雨桐明眸一转,面露不尽喜悦。
“雨桐,甚么事情让你如此欢喜,说来听听!”杨青羽见她忽忧忽喜,心中疑惑万分。
谢雨桐知他不善言辞,也不再故作神秘,赧然一笑,甜甜道:“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了,你要亲我一个,我便告诉你!”说罢,便闭上了双眼,嘟起嘴巴。杨青羽不禁凝神望去,但见她面容丽质,嘴如樱桃,美丽无限,竟自看得痴了。
“什么人?”杨青羽一声呼喊,打破了甜美的宁静。谢雨桐一愣,睁开双眼,见杨青羽已站起身来,一手握剑,便紧紧跟在杨青羽身后走了出去。
蒙蒙细雨中,一人背身站在不远处,身披蓑衣,内穿青布长袍,腰悬两个酒壶,左手持刀,缓缓地转了过来。
谢雨桐惊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山下那个卖药的郎中吗?”
“不错,药为一人而卖,隐瞒之处,还望姑娘莫怪!”那人道。
杨青羽听了,仅明白些许,于是双手抱拳,“多谢仁兄出手慷慨,赠神药相助,我杨青羽感激不尽,但不知今日却是为何而来?”
那人抱拳道:“在下江南武痴若长风,方才打扰二位清净,实属无心,还望杨大侠多多包涵!”
“江南盟盟主刀圣若长风?”谢雨桐不禁惊声道。
若长风道:“正是在下,所谓盟主乃江南合派兄弟们抬举,刀圣亦是江湖人所赠,都是虚名,不提也罢!”
杨青羽稍作沉思,朗声道:“不知小弟何德何能,劳烦若大哥亲临舍下?”
若长风道:“江湖人将你我二人并称南刀北剑,在下自觉徒有虚名,但也因与兄弟齐名,深感荣幸。本人虽对虚名嗤之以鼻,却嗜武成痴,区区几个月时间,能换来对杨大侠剑法精髓的领略,却是我平生的最大快事!别说几个月,即便再等几年,也是值得!”
杨青羽眉头一紧,轻轻咳了一声,谢雨桐走近前来,忧声道:“青羽哥哥!”
杨青羽朝她一摆手,示意她并不碍事,又望向若长风,“难道仁兄在山下屈身数月,暗中助我疗伤,竟是为了与我有此一战?”
若长风道:“在下心意原本如此,但现在看来我与仙剑定是缘浅,可惜可惜!”叹声不已,转身欲向山下走去。
“若大侠且慢,你既已来此,为何要走?”
“你气息不稳,面部脉象也有些混乱,想是伤势没有痊愈,我若长风不求名声,只求领略讨教剑术,岂会与一位伤者过招!”
杨青羽一惊,若长风站在如此远处便能听出他的气息,看明脉象,内功眼力确实了得!又见他气度不凡,言辞恳诚,心中生出敬意,便道:“若大哥有所不知,我气息不稳向来如此,脉象也是多年之疾所致,伤势却已恢复如初,但持剑在手,与往日一般。只是剑术不精,愧对江湖名声。大侠是我的恩人,如真是为切磋而来,怎会让你如此扫兴而归!”
“此话当真?”
“大哥如此诚意,小弟怎敢欺瞒?”
细雨中,两人各御刀剑,战在一起。
初时百招,皆为试探,但见刀剑碰撞在一起,铮铮有声,却无浩然之气。
百招刚过,若长风一声大喊:“杨大侠,当心了!”
言罢,手中长刀冲天一挥,舞破长空,无数刀影直向杨青羽前身砍来,口中道了一句“雪崩式!”
杨青羽识得厉害,不敢怠慢,真气凝于手腕,倏然一抖,迎向前方无数刀影。却是剑法第二乘四易之中的“易天”“易阳”两式糅合于一起,剑光于平缓间陡然飞舞,将那万千刀影骤然化了开去。
“好剑法!”若长风道了一句,随即又是拦腰一刀,愈疾愈猛。杨青羽挥剑一挡,刀影倏然消失,却是一记虚招。
刹那间,若长风旋身一转,无数刀影从另一层向杨青羽拦腰而来。
“好刀法!”杨青羽不禁也喊了一句,纵身一跃躲避开来,半空中一声大呼“若大哥小心了!”,“天地阴阳”四势糅在一起,七道剑光从天而降,直把若长风罩了个完全。
若长风当真了得,长刀蕴气一挥,“惊涛式”,不偏不倚,七把刀影迎上那七道剑光,恰恰化险为夷。
二人又酣战了数百个回合,若长风一个空当退却数步,道:“杨大侠,以若某感觉来看,你尚有更高一乘剑法尚未施展,是与不是?”
杨青羽一怔,只好坦然道:“刀圣果然名不虚传,不瞒大哥,却是有一乘六式尚未施展,平时便用的甚少。若大哥……”
若长风一挥手,打断杨青羽,道:“罢了,这至高一乘定是以真气为源,颇耗内力,你中毒初愈,不便施展。再者,我若长风用尽平生所创御刀之术却仅仅与你这第二乘剑法战个平手,当甘拜下风!”
杨青羽道:“大哥过谦了,实言相告,我杨某行走江湖近十年,未曾遇到过像若大哥这样的高手。今日一战,实属酣畅淋漓!”
若长风哈哈一笑,昂然道:“酣畅淋漓,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