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冀青（1/1）

冀青接到圣旨时候正在卧房中解开手臂上绷带给伤口上药。

那伤口是前些日子跟军中弟兄们打猎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冀青猎到了一只小狼，狼崽右腿已经中剑，冀青看狼崽还小，本也没想带伤害它。想着亲自过去把狼崽带回来请军医治了伤再放回去。

毕竟还小，受了伤呜咽的嘶吼着，冀青难得的被激起恻隐之心。

冀青伸手去提小狼脖子，小狼毕竟也是头狼，野性难驯，以为人要伤害他，猛地就咬了冀青胳膊一口。

手下士兵方寸大乱，嚷嚷着就要上来打死小狼，冀青呵斥了士兵，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狼的头，轻柔的，带着安抚的意味。

小狼竟然慢慢松开了牙齿，呜咽着望着冀青，松开的牙口上还沾染着阵阵鲜红。

那是冀青被这狼崽子咬出来的鲜血。

梁国众人皆知冀青谦逊有礼、待人温和，是武将中少见的有武有谋之人，加之面容俊秀，引的紫溪城无数女眷芳心大乱，又不得不因为冀青不近人情的拒绝而敬而远之。

众人提起冀青，几乎都是，先大力赞赏一番，年少有为。战事上，对上一群老将丝毫不见胆怯，在同龄将士中也是佼佼者；私事上，为人淡泊正直，除了不愿成家没有别的缺点。

成家也是人冀青个人私事不事，冀青不愿意，也没人能逼迫自己。

父母？冀青父母走的早，早在自己还十多岁那年灾荒，父母带着两个孩子逃荒，就没能撑下去，死在了半路上。

那时候自己和弟弟相依为命，随着流民好不容易爬过最后一座大山，来到这紫溪城，姐弟二人暂且窝在城外一间破庙，小自己一岁的弟弟出去跟小叫花子们一起讨饭时候，听说城中招兵，没什么门槛，流民也行，应招就管饭，每个月还给一吊钱。

瘦巴巴的弟弟回破庙跟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满身都是破衣烂布，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稚嫩和不谙世事，一双眼睛却漆黑的发亮，里头写满的都是认真和希望。

像极了前些日咬自己一口的小狼，身陷囹圄，眼神清澈又坚定。

冀青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白日在街上捡到的半个烧饼，擦了又擦，细细撕开喂给弟弟，弟弟说到高兴处甚至手舞足蹈，被烧饼噎着咳嗽了起来。冀青一边给弟弟捶着后背，一边打趣着弟弟。

“姐姐，当了兵我们就不用讨饭！能填饱肚子了！青儿也可以照顾姐姐的。”

那年破庙，那双漆黑又清澈的眼睛，跟少年人坚定的语气，深深的印在了冀青的脑海里、心里、梦里……

弟弟去参了军，姐姐在城里找了家酒楼打杂，酒楼老板心善，知道姐弟两不容易，包了姐姐吃住。弟弟得空时总来酒楼帮忙打下手，报答酒楼老板收容姐姐的恩情。

年少丧失双亲，好在也遇见一些好人，日子过得艰难了一些，所幸也还是有些盼头，那段岁月里，姐弟俩相互支撑着彼此走下去。

好景不长，麻绳专挑细处断。

两个月以后，弟弟患上天花，不知道是军中哪里先开始的，弟弟察觉到不对时候跟军中管事的告了假，军中乱成一锅粥，四处隔离病患，巴不得沾染的人越少越好，自然是准了。

弟弟捂着全身，远远地喊了姐姐。

那时候的天花，是治不好的，高烧、头疼、背痛、红疹、流脓，至今想起这症状，姐姐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酒楼自然是不能进的，弟弟怕传染了恩人老板和客人们，只不过还是想见见姐姐。

姐姐听弟弟说是天花眼泪哗一下像断了线的雨帘，止都止不住。弟弟手足无措的看着姐姐，清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却又担心感染，一步也不敢靠近。

姐姐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擦了擦泛红的双眼，转身进了酒楼。再出来时候，带上了一个包袱，喊着弟弟跟她走。

弟弟怯生生的退缩着，说：“姐，这是传染病，传染上活不了的，我就是想走之前多看看你。”漆黑清亮的眼中晕染气一团雾气。

姐姐二话不说抓着弟弟的手走了，弟弟怎么也挣脱不开，急的哭了出来。

还是那间破庙，当初借宿在这的流民们都各自有了去处，如今破庙空荡荡的。

也好，正好给了可怜的姐弟两一个落脚地。

姐姐抓着弟弟的手，认真的跟弟弟一字一句的说：“父亲母亲走得早，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传染不传染，兴许……兴许老天开眼你就好了呢，大不了姐陪你一起走！”

“姐……”单薄的少年眼眶红了一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姐姐跟酒楼老板道了歉，说是弟弟生了病，告一个月的假照顾弟弟，卖身为契预支了一些银子。

两个月的相处下来，酒楼老板、老板娘真心喜欢这一对姐弟，姐姐手脚麻利，任劳任怨，一个人干两个人活不嫌累，弟弟有了空也会过来帮帮忙。

姐弟两小小年纪身世凄凉，老板一家都当这对姐弟是自己半个孩子照顾。

酒楼老板说什么也不要姐姐的卖身契，支了银子给姐姐说有难处来酒楼找自己便是，老板娘又收拾打包了了后厨一些吃食，装在包袱里给姐姐带走，姐姐说什么也要把卖身契抵给酒楼老板，不然就不收老板、老板娘的东西。

老板和老板娘拗不过姐姐，只得收下了。

破庙的日子说苦也苦，姐姐拿着银子购置了被褥枕头，尽可能让弟弟过的舒适一些，自己找了些干草放在旁边，夜里往干草垛上一躺就是一夜。

刚开始那些天弟弟还是清醒着，会跟姐姐说笑，没灾荒前一家四口都在的快乐日子，说自己调皮总惹姐姐生气，说自己捣乱栽赃嫁祸给姐姐，害的姐姐被母亲骂了，白天不好意思道歉，夜里偷偷趁姐姐睡着了，才来门前跟姐姐说对不起。

姐姐哪里能不知道呢，自家弟弟调皮捣蛋又爱惹是生非，惹了麻烦就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