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冀红（1/1）

但是啊，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留一半给自己。

小孩子都是极为护食的，如果他愿意分你一半自己的吃的，哪怕嘴里说再讨厌你，心里也是喜欢的。

姐姐哪里不知道呢，小时候弟弟跟人打了架，怎么问也不说原因，姐姐后头背着弟弟偷偷去找了那几个小孩，才知道弟弟是因为那几个小孩说姐姐坏话才去打架的。

姐姐其实什么都知道。

夜里弟弟睡着了，姐姐就跪在破庙破破旧旧的蒲团上，望着破败的庙宇，看着身躯都七零八碎不知道哪家神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求着，上苍垂怜，让弟弟快快好起来，自己愿意代替弟弟受过这一切病痛折磨，哪怕代替弟弟去死。

祈求了一夜又一夜，弟弟的病情日渐加重，不见好转。

姐姐只在夜里弟弟睡熟了哭，哭够了白天在弟弟面前一滴泪也不流。都是跟弟弟说会好的。

弟弟后头身上起了红疹化了脓，也不哭不闹，一遍又一遍安慰姐姐，不疼，不疼的姐姐。

破庙的日子说甜也甜。

怕自己感染到别人，姐姐一开始就买了几包容易长的菜籽，买了些炊具、农具，买了几只鸡鸭，自己动手圈养起来。好在破庙临水，不愁水源，偶尔姐姐还能下水抓两条鱼给弟弟打打牙祭。

自己在酒楼打杂时也跟大厨偷偷学了些厨艺，做的饭菜弟弟都夸好吃。

酒楼老板娘不知道怎么打听到姐弟在这破庙，隔三差五也会送些衣物吃食，姐姐愧疚的承了这夫妻两许多恩情，不愿再给老板娘再添麻烦，百般推辞，还是没能拗过老板娘，只能劝老板娘远远放在地上不要过来，以防传染。

日子其实真的比姐弟俩刚开始来破庙的时候好的多了。

那时候自己出去捡了半个别人丢掉的烧饼都小心翼翼揣怀里捂着舍不得吃，留给弟弟。

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清醒时间越来越少。偶尔醒着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跟姐姐说：“自己要是走了，姐姐要好好活下去。”

“瞎说什么呢，会好起来的。”

“姐……答应我，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说到这弟弟也顾不上什么传染不传染的，死死抓住了姐姐的手，像是姐姐不答应就不放开一样。

姐姐深深的看着弟弟凹陷的脸庞，自己再费心伺候也没能补起来弟弟日渐消瘦下去的病体。

少年身躯单薄，脸上也有了红疹流脓，一双漆黑的双眼依旧坚定的可怕。

“好，姐姐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

少年听到肯定的回答，放下心一般松了手。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某天弟弟哑着嗓子开口跟自己说：“姐，我想吃鱼了，去溪里抓条鱼烤来吃吧。”

姐姐一听就出了门下溪捉鱼去了，烤鱼耗时长，又怕烟火熏到弟弟，姐姐从来都是在溪边抓了鱼开膛破肚烤好了拿回破庙来。

等姐姐拿着烤好的鱼回来，却怎么也没能叫醒弟弟。

姐姐先是笑着的，弟弟近来胃口不好，吃了好些天清粥了，怪不得把自己支出去抓鱼，还说要吃烤的，烤鱼花的时间是最长的，自己只当弟弟胃口好了一些忙不迭跑了出去，根本没有细想。

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一家四口，灾荒带走父亲母亲，只剩姐弟相依为命，勉强过了两个多月好日子，天花又带走了弟弟，留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

姐姐一边哭，一边撕了鱼肉塞在嘴里咀嚼。

姐姐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

你放心。

这次天花带走了不少人，除了酒楼老板、老板娘没人知道这间破庙曾经住过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

正如也没有人知道弟弟也曾对着不知神佛的神像祈求过不要将自己的病传染给姐姐。

也正如，从那天以后姐姐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只有那座身躯残缺不全、不知神佛的神像，见证了姐姐对弟弟的承诺。

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

一切都像那天溪边烤鱼留下的灰烬，日升月落，清风吹过，抹去了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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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冀青归队，找了军中管事的报道。

管事的本来愁眉苦脸，见到冀青脸上愁苦散去几分，打量着冀青，“你小子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也中招了，这次天花唉，军中走了不少弟兄，怎么瘦了一大圈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军中生活不比酒楼，一起训练的小兵禁不住了夜里回营地免不得抱怨几句，冀青从不抱怨苦累，哪怕受了伤也一声不吭。

摸爬滚打近十年，冀青崭露头角，在军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弟兄们说起冀青自然也是赞不绝口，就是免不得加上一句，性情古怪，不近女色，伤到身上不让弟兄们帮忙上药，说完不由得叹一口气，麻烦。

冀青刚缠好绷带，就听说宫里来了人。

穿好衣物，去大堂接了圣旨，原来是祁国下了战书，让自己带兵前去应战。还派了两个不知名的监军……冀青皱了皱眉头，希望不是什么爱作妖的人。

跟厨子要了一盆生肉，抬脚去了后院，后院围起来一圈加厚的高高的篱笆，小狼听见脚步声抬了眼，看见盆里的肉眼神亮了亮，起了身呜呜的叫了几声，后腿的伤还好的不太利索，走动时拖着后腿，三步一拐的走到篱笆前露出期待的神情望着冀青，犬牙锋利，甚至留下几滴口水。

冀青直接下手摸了摸狼崽的头，经过那次狼崽主动松口后，对别人依旧龇牙咧嘴，对冀青倒温顺又乖巧。狼崽主动把头往冀青掌心送去，扒拉着篱笆想要出来。

“小红，抬脚让一让，我进去。”

狼崽小红通人性一般往后退去，冀青打开篱笆门进了篱笆里头，又转身关了门，走向里头早就放置好的一桌一椅旁边，顺手将那盆肉放在小桌上，坐了下来。

小红留着哈喇子一瘸一拐的跟着，甚至偶尔懒散的晃动了两下尾巴。

冀青刚坐下狼崽小红就讨好一般扒拉冀青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