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响（5）（1/1）

枪声震动了潼关，回荡在寺庙内。

侧厅内，芫惟沁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怎的，她感觉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口，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起。

芫惟沁起身出到门外，王安野连忙跟了上去。她匆匆忙忙地，从侧厅旁上了三楼，从外廊走到尽头。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院子和街巷的全貌。

就是此时，芫惟沁看到那让她绝望的一幕。

枪响刺破了乌云，雨已经停了。

街巷之中，雨水打散了血光，却冲不走血色，红色轨迹还残留在青石板路上，铺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纹痕。

老孙看着秋冥，看着前方的斗笠人，血液顺着狂乱的心脏节奏迸涌，像是脱缰野马带起长长的滚烟。

他多少年没这么生气了啊。

曾经他的家人死在他的面前，一个一个，二十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忘记他们临死时看向他的眼神。

二十多年来，他曾无数次回想，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里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他怎么能不恨呢。那些年他苦修剑法，只希望有一天能手刃那些残害他们的人，斩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的？

记不得了，那年吴山山脚下，他砍下土匪头子王水娃的右手。血液沿着他的剑尖滴入泥土的时候，在他的前面，王水娃妻妾孩子跪着求情，山脚的村民们出剑拦住他让他走，那一刻他迷茫了。

记不得了，那一天他站在西安街头，寒风冷冷刮过钟鼓楼，他想报仇，可四下无人。

那几年，四姐总是劝他冷静，那时他不理解。后来他沉默了，四姐担心他，跟他说要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街巷后端，一位赶牛车的老人路过，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慢悠悠过着街口。

血水沿着青石板缝，淌到老孙的脚下，一路朝对面流去。

老孙看着秋冥，滔天的怒意倾泻而出。

他想起张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傻呵呵叫他哥的模样。他想起乔子从青涩少年，跟着他一路长大变成了小伙子，小伙子原本过几个月要成亲了的啊！

他们就这样死在他的眼前，这一刹那，他如何能向前看？如何能别回头？

这世间之所以面目可憎啊，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因为那些个像你这样野兽般的人啊。

老孙手中无名灵剑突然烈光四溢，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在斗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身影极快，几步跨越朝秋冥而去。

秋冥见状，他连忙把灵枪枪口对向老孙，老孙身形一转，避开了枪口，轻轻跃起，势如破军，朝前方一剑劈向秋冥。

这一剑如龙出海，速度之快秋冥根本无法闪避。他运筹内力，周身灵力大盛，挥起手中长枪去挡这一剑。

长枪与剑交锋，“砰”的一声，如同寒冬里的冰裂，铿锵地回荡开来。

秋冥被磅礴的内力震退后两步，与此同时，周围空气瞬间激荡开来，强大的能量如狂风般向四周扫出，在场的斗笠人都为之一震。

不知不觉中，老孙眼睛已经通红。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仇恨是无穷无尽的，这个世界的罪恶是除不尽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在众人被惊退的一瞬，老孙再度跃上半空。

又是一剑！

剑光璀璨，光芒照亮了街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朝秋冥劈下。

秋冥此刻心里大为叫苦，他看着这一剑，自知难以躲避，他连忙出声叫道，“出手啊！”

这一剑再度劈在秋冥的长枪上，同样是一声清冽的碰撞声，秋冥脚下的青石砖竟然应声碎裂，一股能量冲入他的体内。

秋冥再度往后退了几步，站稳后，吐出一口鲜血。

不知怎的，老孙突然笑了一下，笑声带着一丝苍凉。他想起组织，想起他们一起把酒言欢的日子，想起那些家伙给他画的蓝图。

理想和正义，真的存在吗？

这个世界，还能改变吗？

再一剑！老孙再度挥剑劈下。

这一次，斗笠人已经有所准备。在老孙这一剑挥出之际，他们已经出剑挡在秋冥身前，剑尖直指前方的老孙。

老孙没有躲。

“孙建国！闪开！”阙卫在另一侧大喊。

“我辈岂是蓬蒿人！”

老孙爽朗的声音传出，声音滚滚如雷，话音中带着一股无尽的悲凉，回荡在天地之中。

同时，他的剑光仿佛劈开了天地，在三把剑穿透他的身体之际，无名以划破空间的力量，劈向长枪。

“嘭”的一声，长枪断裂。

秋冥用尽全力侧身一躲，无名挥下，砍断了他的手臂。

血色飞洒，手臂连枪掉在地上。

“啊！”秋冥痛苦地喊了一声，紧接着，他抬起了左手，灵枪对准老孙，然后扣动扳机。

一声巨大的枪响。

半空中亮起一大片血雾。

芫惟沁上到侧厅三楼，恰看到利剑刺入五叔的身体，她张开口想大喊一声五叔，话音未出，这声枪响仿佛吞噬了她的声音。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默默后退了一步，倚在木墙上，愣在原地。

那瞬间，王安野看到她脸上失去血色，像被凛冽北风抽走生命的玫瑰，上了厚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