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艺（1/1）

这是许天然第二次见到猴子。

与半载前相比，猴子长高了不少，与成年人有些差距，但是在猴群中，算得上拔尖了。

他浑身都是老虎利爪留下的伤口，血水与猴毛掺杂在一块，凝结成一块块褐色的硬块，尘土满面，伤痕累累。

即便如此境遇，猴子的目光依然明亮不屈。

猴子望着前方看着书的许天然，迟疑一下，开口：“你找我？”

许天然放下书，端详着猴子，说道：“还在挑战老虎？”

猴子：“是。”

许天然想问猴子不害怕吗，但是话到了喉咙，再看猴子明亮不屈的眸光，他已经有了答案。

许天然说：“猴子，想学修行吗？”

猴子瞪大了双眼，微微张嘴，异常惊讶说道：“你……你肯教我？”

许天然走近猴子身侧，法力从指尖涌出，化作淡淡的光芒笼罩着猴子，只见猴子那满身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恢复。

猴子只感觉如同被暖阳包裹，全身充满暖意，随着满身伤口发痒，被猛虎或咬或抓出来的伤口愈合，转眼间他便恢复如初。

猴子目中洋溢着感激。

“你可有名字？”收起法力，许天然问。

猴子摇头：“没有。”

许天然沉吟一番：“我看你像个猢狲，有道是打破冥顽须悟空，今后你就叫胡冥顽如何？”

“胡冥顽？”猴子低声念叨。

没等猴子答应，许天然又自顾道：“不好听，那就叫孙悟空？对，叫孙悟空，很有禅意吧。”

猴子听见这个名字，莫名亲切，神色欣喜：“我有名字了！我叫，孙悟空！”

“对，悟空。”许天然看着猴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也跟着笑了。

之后，许天然让猴子先回去，第二天再来找他。

第二日，天未亮，猴子已经在草庐外等着了。

猴子没有打扰许天然，只是看着半山腰多出的一块空地怔怔出神。

这是猴子走后，许天然开辟出来的。

这一片空地很大，地面是用巨石铺成，很难想象这么巨大的工程在一夜之间就被轻易完成。

神仙手段……猴子心中无限遐想。

猴子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许天然打着哈欠从草庐中走出。

“师傅！”猴子学着猴群里老猴子教的礼仪，对许天然躬身行礼。

“师傅？”许天然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眉目舒展，扶起猴子：“莫要叫我师傅。”

“为何？”猴子抬头忍不住问道。

在猴子心底，传道授业，便是师傅。

望着猴子，许天然想到，以猴子坚韧的心性，有人指引修行，势必会成为一方大妖怪。

而他，身负神职，与猴子立场相对。

日后猴子若是安分守己还好，若是闯了祸，被人扒出过往，许天然难免会受到天庭责罚。

这声师傅他不可能承认。

他郑重对猴子说：“你我不必以师徒相称。”

猴子摸了摸猴头，有些不解，可转念一想，他以为明白了许天然的意思：“那以后悟空称你为兄长如何？”

闻言，许天然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转过身来看见猴子脸上的真情实意。

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随你。”

想了想又说：“日后若是闯了祸，别说出我名讳便行。”

猴子不明白他日后会闯什么祸。

他此时只是想修行杀了后山老虎，当上猴王而已。

将猴子带到清理出的空地，许天然道：“修行，简单来说就是修出法力丶神通，修出长生不死。”

“世间万物，皆可修行。所谓，黄庭土圣先天汞，万虑皆空绝世情。离了己身不是道，执着己身也是空。”

“修行第一步便是修身，将身体打磨，吸收天地之气，包揽宇宙之机，诞生出法力，可达到修行第一境：望气境。”

猴子极为认真听讲。

许天然说完，指着一块大石头，估摸着有一两百斤左右：“什么时候你能背着这块石头健步如飞，便可进入下一阶段。”

猴子想也没想，便轻松抱起这块一两百斤重的石头，步伐平稳轻盈：“这样子吗？”

许天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猴子还是天生异种。

他以为猴子与老虎的战斗是猴子骚扰或者偷袭，现在看来，这猴子估计是与老虎正面硬刚。

念头至此，许天然手指一动，一块同等

重量的石块已经压在猴子身上，但猴子神色依然从容。

接着两块，三块……直到第七块的时候，猴子才露出吃力的表情。

猴子的天生神力按理说许天然应该高兴，但此刻他却有些忧虑。

天生异种，这个猴头，将来的上限可不仅仅是只大妖怪，极有可能长成为三界中屈指可数的妖王。

“兄长！”猴子背负上千斤石块，费力地走到许天然身旁。

许天然轻轻一挥，石块从猴子背上飘下。

“你乃天生异种，打熬筋骨这一步可以省略。从现在起，我便教你识字读书。”

“识字？”

只见许天然挥手间，偌大的场地巨石飞舞，眨眼睛堆砌出一个石亭。

石亭中石桌石凳一应俱全，上面放着一摞书籍。

“凡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识字，如何在书中找到其中奥妙？”许天然领着猴子走进石亭。

“同样的道理，若是不识字，即便给你修行法门丶神通仙法，在你眼中不过是废纸而已。”

许天然还有后半段没说出口，读书明事理，通晓天地之机，可悟道。

许天然释然一笑，既然要教，何不教出个大妖王？他日猴子若有本事，被招揽上天赋予神职亦有可能。

猴子重重点头。

“不仅要识字，我亦会教你些拳法。”许天然道。

“神仙打架也是用拳头吗？”猴子好奇。

许天然敲了敲猴子脑袋：“所谓法术丶拳法，皆是手段，皆是术。而修行是道，以道运术。神仙斗法，可不仅仅是法术间的碰撞，拳脚兵器亦是关键。”

“你可知杨戬？”许天然问。

猴子连忙道：“老猴子说过！听说他是玉帝的外甥，三界第一战神。不过他娘被玉帝压在桃山，他却还在为天庭效力，要我看，这三界第一战神不过是个懦夫。要换了我老孙，非得……”

猴子没继续说下去，因为许天然打断了他。

“莫要论他人是非。”许天然道，同时心中叹了一口气，这猴子果然是桀骜不驯。

“杨戬此人，修为通天，且肉身成圣，不畏任何术法神通。”许天然说。

猴子：“这便是兄长教我拳法的原因？”

许天然点头：“你乃天生异种，体质强韧，很合适这一条道。若是习得八九玄功，也许有机会达到杨戬的程度。”

“八九玄功？”猴子默默念了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许天然开始教猴子识字，练拳。

猴子虽不是人族，却是天生异种，不仅悟性极高，许天然教的拳法看一遍就能熟络于心。

天资也极其聪慧，仅仅是两个月，便能熟读各家经典。

让也让猴子桀骜不驯的棱角磨平了一些。

山中无岁月，眨眼已经迫近初秋。

这天，猴子在石亭中读书，许天然在一旁看着杂记。

突然，许天然合上杂记，袖口间猛然爆发出一股白色洪流，咋一看，原来是无数的丝线汇聚而成。

丝线涌出石亭，化作铺天盖地的大网朝着天空笼罩而去。

“呔！你是何人，竟敢管爷爷的事。”

声音尖锐，猴子跑出石亭，抬头便看到半空中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被银白色的丝线困住。

定睛一看，这道人影竟然长着一颗黑黢黢的鱼脑袋。

此外，还有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裙的美貌少女被丝线隔绝，被迫降落到地面。

猴子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而是盯着半空鱼脑袋：“兄长！是只妖怪！”

许天然看了他一眼，落在一旁的少女忍不住嘀咕一声：“你不也是？”

猴子诧异：“我是妖怪？”

许天然目光转移到少女身上，见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湛蓝色的眸子如星河般灿烂，精致的面容使得这方天地都失了颜色。

目光上移，便看见少女白皙如玉的额头上长着一对湛蓝色的晶莹小角。

龙族？

许天然目光向鱼头怪，这时半空的鱼头怪叫嚣不已。

“你是何人！你可知道爷爷是谁？”

嚣张跋扈的气焰让猴子十分生气，当即便道：“你又是什么鱼头怪！你可知我老孙又是谁？”

鱼头怪紧了紧手中的钢叉，先是看了看叫嚣的猴子，又看了看一旁沉稳的许天然，一时间拿不定深浅，可转念一想这傲来国没听见有什么厉害人物啊。

鱼头怪紧了紧嗓子：“听好了，爷爷我乃是蛟魔王麾下第十八军团，第七小队中的一员，识相地就把这小娘皮给爷爷……”

猴子掏了掏耳朵：“什么王？”

“蛟魔王。”鱼头怪傲然说道。

“你爷爷我还是美猴王呢！”猴子脱口而出，想到整个猴群，他也算是猴中俊杰，倒也担得起这个称呼。

“美猴王！？”鱼头怪绞尽脑汁搜索到妖界什么时候多了个妖王，再看猴子那笑嘻嘻的表情，瞬间意识到被耍了。

手中钢叉用力一握，正要有所动作，只见那无数的银色丝线一瞬间逼近，每一根丝线都透露着寒光，锋利如刃，只要鱼头怪有任何动作，下一刻就会变成生鱼片。

鱼头怪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这条小野龙乃是蛟魔王大人钦点，你要与我泽云涧作对！？”

闻言，许天然眼皮都没抬，五指轻轻一握，银白色丝线收拢，然后听见一声惨叫，漫天血雨落下。

猴子反应快，躲开血雨之后，张了张嘴巴：“兄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许天然一抖，丝线上沾染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收回。

“我观此妖，业瘴浓郁，想必吞食了不少生灵。”许天然道：“何况，即便放了它，也不见得它会放过我们，让它回去通风报信，遭殃的是我们。”

猴子若有所思。

龙族少女望着这一幕，没想到这么难缠的鱼头怪一瞬间就被眼前的男子斩杀，惊讶的同时朝着许天然施了一礼。

“多谢前辈相救，小女子叫做龙离，不知前辈名讳。”

不是敖姓？还真是一条野龙……许天然点了点头：“许天然。”

猴子在一旁道：“我叫孙悟空。”

龙离眨巴着眼睛，望着这一人一猴的怪异组合，心中暗道莫非眼前的青衣男子也是个妖怪？听说修到一定层次的大妖怪能完美化成人形，妖气内敛。

于是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

猴子咧嘴一笑：“我兄长可是神仙，你怕个甚？”

“神仙？”

“我兄长乃是此山土地爷。”猴子骄傲道。

龙离头脑有些凌乱：“可是，为什么神仙会和一只妖怪在一起……”

猴子做了个鬼脸：“你这丑女，我乃是天生地养的石猴，不是妖怪！”

“丑女！？”

“石猴？”许天然还是第一次听说猴子的来历。

龙离气得脸都红了，指着猴子：“你才丑！你看你毛脸雷公嘴的模样，小孩见了都被吓哭。”

见猴子捋了捋袖口就要和龙离争辩，许天然心想教猴子读书算是读出了个名堂，猴子现在也算是能言善辩了。

他伸手拍了拍猴子肩膀，猴子见状，一副不与你计较的模样，跳到石亭中，拔了根香蕉吃起来。

“蛟魔王的云泽涧乃是坐落于西牛贺洲，距离东海何止千万里，这鱼头怪却说是云泽涧的妖怪，姑娘可知缘由？”

龙离闻言，俏脸神情茫然：“云泽涧不是挨着东海龙宫吗？”

“是吗？”

“不是吗？”

许天然心头一紧，化作清风钻进草庐，研墨提笔，不多时纸鹤化作流光飞向天际。

“他怎么了？”龙离小声问。

猴子吃着香蕉，瞥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龙离气极，跺脚暗骂一声：“臭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