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一就有二（1/1）
它们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腥咸的海风里，
意微的光亮里，
起伏的呼吸里，
窸窣的耳语里……
它们在哪儿？从何而来？
它们是谁？为何存在？
——《拉斯加航海日志》
拉斯加还是如往昔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便要到船上各处巡逻一圈。
自从经历了上次那样可怕的自杀未遂事件，拉斯加总是时刻保持警觉心。
走到肖恩的房间门口时，他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肖恩闻声，喊道：“进来”
拉斯加本来只是想确认他是否一切正常……
不过既然主人邀请，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肖恩坐在桌子前，正在埋头写字，脖子上那条紧紧缠绕的白色绷带显得十分突兀，拉斯加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看向那处。
“很奇怪吗？”肖恩显然注意到了拉斯加的视线。
拉斯加尴尬地收回视线，如实道：“哦，是有点奇怪，如果绷带不是白色的话……会让人想到围巾。”
“是么？我怕要是不缠住绷带的话，会吓到别人。”肖恩摇摇头，解开了缠绕在脖子上的绷带。
绷带完全解开，一道暗红色的宛如项圈的掐痕完全显露了出来，突兀地横亘在那光洁的脖颈上，触目惊心。
拉斯加不知该如何回应，不自觉脱口道：“难道你就不怕吓到我？”
“哈哈，你既然连韦德那怪物似的身体都不害怕，怎么会被我脖子上这条小小赤炼蛇吓倒呢！”肖恩调侃道。
赤炼蛇？拉斯加心头闪过一丝念头，再定睛细看，果然觉得那痕迹居然有八分像蛇。
“怎么了？这么严肃？”肖恩不经意地问道。
拉斯加嘴角一抽，揶揄道：“老兄，你这是从鬼门关闯了一回，变得豁朗，达观了啊。”
“嗬，还行吧！不过，总比不过船上这群……”肖恩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群怪异的人了。
他皱眉沉思半响，而后用稍显怪诞的语气形容道：
“向着神性和灵性发展的半人类？”
拉斯加苦笑一声，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一番，但今日他来此却是有要事。
一来，应韦德所求，每天看看这位“自杀未遂”的兄弟的状况；二来，有些事儿老是压在他的心头，他憋得慌，非得仔细认真求证一番才行……
“看来你的精神状况挺好的……”
肖恩点点头，以示赞同。
“冒昧一问，那，那个声音还未出现么？”
拉斯加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肖恩，他消瘦得厉害，尖尖的下巴瘦脱了形，青黑色的胡茬稀稀疏疏地布满了他的下巴，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写满冷冽。
冷漠而充满戒备……
虽然他和颜悦色地与人谈话，有时还会说些讥讽难辨的俏皮话……
但拉斯加知道他不信任别人。
就在拉斯加问出那句话的同时，肖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又归于沉寂，他似乎没听懂拉斯加的话，
“什么声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拉斯加皱眉。
肖恩却是轻蔑地移开了视线，像是对拉斯加的话感到十分困扰，他凝眉，沉声道：“船长为什么这么说？”
拉斯加沉吟半晌，心湖再次被那带着海水的冰冷气息的声音搅乱。
“因为……伊顿少尉，说实话，我也曾经历过风暴，也在风暴中活了下来，”说着，拉斯加抬眸直视肖恩，一字一顿道：“自然也曾听到过一个永远不可能存在于世的声音。”
肖恩听了，怔怔地看着拉斯加，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嘴唇蠕动着，拉斯加竖起了耳朵才听清楚。
“那，那声音到底是什么啊？”
拉斯加坐在简易行军椅上，轻轻向后靠了靠，用拉家常的语气和肖恩聊起天来。
“或许正是‘亡灵之音’吧，你知道有《纳瓦拉帝国亡灵书》的存在么？”
肖恩神色也放松了几分，思索半晌，而后疑惑地道：“那不是禁书么？”
拉斯加答道：“正是！不过在半个世纪以前，那却是人们奉为圭臬的经书。
直到帝国分裂，成立了共和国，亡灵书被明令禁止，但在民间却仍旧风行。”
肖恩不解地道：“那它能和那些声音有什么联系？”
拉斯加起身站了起来，一边转身走向门口，一边对肖恩道：“和我出去走走吧，外头这几天都很清静，适合聊天……况且，我这一整天都呆在这狭小的船舱里，都快憋坏。”
拉斯加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就在肖恩愣神的刹那，他就已经走出房门了，只留了个凄清的背影给肖恩……
去或是不去？听或者不听？随你自由！
那是拉斯加的背影留给他的信息。
肖恩觉得这个人果然奇怪，但却也是唯一一个能与自己谈那些诡怪的事情的人……
他思忖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快步走至走廊那头，拉斯加像是知道肖恩铁定会跟上来似的，听到脚步声后，拉开了舱门，扭头对身后的肖恩说。
“这边！”
肖恩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甲板上吹着深秋凉快过头的风，肖恩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外头的大海了。
此刻他不禁感到有些畏缩，双腿跟着晃动的甲板发起颤来，像是第一次站立在行驶的舰艇上，而不习惯这种没有规律的、无休无止的晃动。
“船长，你说……”
“叫我拉斯加就好，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的。”
“好，”肖恩，定了定心神，“拉斯加，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伊顿少尉，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所以我在求证，这种怪诞的事情好像只发生在我们两人身上……或者换句话说，只有我们受到影响。
韦德，他也曾经历那场风暴，但他几乎没有半点异常。”
“队长？他一定不会相信的。”肖恩泄了气，了然地道：
“队长他最无法接受那些神启，他其实不信任何宗教，连我们的国教他也不信……”
“那他是如何成为共和国的空军中尉的？在这个政教合一的国度能摆脱国教而挤入军官行列……”拉斯加惊疑地瞪大了眼睛。
肖恩兴奋地说了起来，这使他更加容光焕发了，“队长，他可是全凭实力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上来的。”
远方黑色的海面上，月亮的皎洁的光线随着波浪晃荡不休……
两人的呼吸声渐渐隐没在起伏的浪涛声里……
眼前，大海里，被枷锁紧紧束缚住的银河，被撕成了破碎的丝带……却还是不能逃离这片毫无希望的荒芜，摆脱这凄惨而孤寂的命运……
“那声音……她从来没有消失过，只要风暴开始怒号，她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向我袭来……
这么多次了……我不禁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幸存者。”
拉斯加的话语被海风吹成了碎片，零落在那片深邃的令人畏惧的大海里。
听完拉斯加的话，肖恩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他又想起了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那道声音……
仿佛那种恐惧也会随时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