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朱白心事(1/1)
好在路长槐的反常只有一息,待褚羲禾再细看时,他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
褚羲禾没有问那位故人是谁,路长槐也没有解释自己与他母亲家族到底有什么渊源,两人再次默契的陷入沉默,一路无话的回到了路长槐住的房间。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都存在着一个界限,不可轻易跨越的界限。
两个人都是知分寸懂进退之人,饶是喜怒无常的褚羲禾,也不会去轻易跨越那条界限。因为谁也不知,等待自己的是更进一步,还是破裂逢冰。
“先生早点休息。”褚羲禾留下这句话,便贴心的关上房门离开了。
谢谢啊,要不是你,他早就休息了。路长槐暗暗翻了个白眼。
从褚羲禾离开前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和那句话,路长槐心里明白,以褚羲禾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估计是等不到天明,便要去找那花浥南的麻烦了。
这是在提醒他安分点不要乱跑,注意别被波及了呢。
而接下来的几日,路长槐果然没有再看见褚羲禾。沈若水倒是来过一次,不是为了试探,也不是为了刁难,两人真就像多年未见的故友,言笑晏晏的从诗词歌赋、天文地理,聊到了人间轶事、奇趣杂学,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一直到天色渐浓,褚羲禾派人来催了,沈若水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瞅那炙热的眼神,估计多聊几次,就快把路长槐当偶像了。
至于褚羲禾是如何报复花浥南的,路长槐不感兴趣,从那夜与褚羲禾聊过后,他的日常除了发呆睡觉看杂书之外,又多了一样摆(玩)弄花草。
大抵是褚羲禾那番话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他现下无所事事便时常会想起往常,于是就逮着窗边开的正盛的朱白花一阵捣鼓,几日下来,绕是生命力旺盛的朱白花,也肉眼可见的有些许萎靡了。
(朱白花:我承受了我生命之不该承受的折磨。)
“诸葛那小子,要是知道我这么对它的宝贝花,会不会被气得也活过来啊?”路长槐一边兴致勃勃的折腾朱白花,将它翻来覆去的研究,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碎碎念自言自语着。
细细算来,他自醒来后游走世间已有六十多年,算上生前的年岁,也勉强是个百年老人了,不知道诸葛有没有活到他这么多岁?若是没有,他还真想去好好炫耀一番。
就这样,在摆弄了多日朱白花后,路长槐发现这花最为显异的特点便是它香气的持久。
香味不明显,浅淡如水,也就花浥南那种天赋异禀和他这种五感格外敏锐的人才能闻出来。
但它的香味之持久,绝对是世间罕有,沾衣袭带长留不散,甚至能渗入肌肤,浸入血液,使人体也带异香。
“好家伙,怪不得那小子整天都是香喷喷的,这种花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闲得慌的路长槐现下对这个花可以说是格外好奇。
朱白花的功效是静心凝神,使人神志清醒,这经过几百年传承培育出来的朱白花,显然已没有当时那般显著的功效。
要知道当年诸葛一手培育的朱白花,可是让甫一靠近他的路长槐,立刻神清气爽,接连征战的疲劳都能一扫而空。而现下王府里的朱白花显然没有这么夸张的能力,想来应该是传承过程中,遗失了什么重要的环节吧。
“倒是可惜了你的心血。”路长槐有些许怅然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他的心绪有点莫名。路长槐终于放过了看起来凄凄惨惨的朱白花,将它重新摆好放在窗台前,以确保打开窗子后,整个花身能充分晒在太阳底下。
七月里日头正毒,一般的花株鲜有能在烈日下存活的,这朱白花却恰恰相反,日头越烈,此花生长得越好。晒的阳光越多,冬日里它就越不受寒风侵袭。
真是奇特的花,只可惜当年自己醉心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对于养护花草着实不感兴趣,自然也就没有问过诸葛有关这花的信息,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悔。
路长槐一边在心里片刻不停的叨叨叨着,一边熟练地打开窗户,让阳光洒进房间,又在阳光晒到自己前躲到墙后阴影中去。
看这熟稔程度,绝对没少做这个事情。
果然,在路长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朱白花以一种缓慢但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朱白花:感谢老天爷的馈赠,我又活过来了!我还可以继续跟那个无良之人大战三百回合!)
啧啧,这神奇的自然界啊。
路长槐静静等了会儿,待确定朱白花已经完全恢复后,便小心地用衣袖将自己的手包裹严实,伸手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日常折腾完朱白花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拨弄着花株枝叶,又回到了百无聊赖的状态。掰掰手指头算算时间,离鬼节还有不到十日,若是这段时间里路以临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的话,他就要准备自己离开王府了。
若是能光明正大离开自然最好,可如若不得不自己离开,那到时候他也只有先想办法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
而离开后他需要暗中查探查探鬼市的事,待鬼市入世的入口以及原因找到了,也便是他再次“消失”的时候了。
好在这一回,在自己刻意的远离下,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唯有一些背负着自己责任的小辈,待他消失后,应该也不会在他们之中掀起什么浪花,更不会惹人平白心伤一遭。
情谊,是他苏醒以来一直都在逃避的东西。
他难以想象当年自己悄无声息的消逝在世间后,命牌破裂,自己的朋友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死到哪里去了,那一刻他们心中是何种滋味。
他甚至想,若自己真能魂飞魄散了倒好,这样就不用怕轮回路上奈何桥边,会遇见他们。
啧,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平日里瞧起来不可一世,很牛批的样子,却是最早嘎掉的一个。
尤其是诸葛,当年约好的一定会让他赢过自己一次,最后也失约了。
“嘿,我死都死了,你只好永远输给我了。”路长槐略显愉悦地轻轻笑着,不知是在对朱白花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没有声音可以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