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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时代洪流(1/1)

要想设立票号,凭李宽一个人的力量显然远远不够。眼目前正是他缺钱的时候,所以才想到了身为千年望族的范阳卢氏,就是他最好的合作对象。

从李宽的这封信里,卢时月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宽的窘境,只从他这个票号的点子里,就推测出这会儿他很可能手头有些发紧,否则以李宽的脾气,能自己干的事情绝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凭空和别人分享利润如此丰厚的主意。

然而这些都只能在她心里想想,却没法对卢仝直说,否则就有替李宽跟卢家要钱的意思,于礼法上不是很妥当,故而思忖片刻之后,她便试着道:“楚王这个点子听起来新鲜,仔细想来倒是有几分可行性,如今朝廷鼓励北地通商,或许就是促成此事的一个契机。”

卢仝也知道这是一个时机,只是多少还有些犹豫,毕竟他虽然身为当代卢家家主,有权力调动卢家庞大的势力和财力,可也不能为所欲为,为着李宽一个异想天开的点子就轻易投钱出去,否则万一亏了,他也没法向族人交代,反而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不过转念一想,卢仝也就笑道:“要是别人跟我说这话,我只觉得他发了疯病,痴心妄想,可若是楚王说起,我倒不得不重视,他最近靠着奇思妙想赚了不少钱,连带着清河崔家也沾了光,若是这票号生意可以做成,获利就不是区区通商所能比拟的。”

卢时月听父亲口气松动,连忙补充道:“如今突厥败退,北地已经成为商人们趋之若鹜的所在,往来商队所携带的铜钱绝不是小数目,想来他们也深知其中的不方便,楚王这个点子正好先在北地都护府试行,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投资也不会太大。”

卢仝闻言点头,按照李宽的设想,这个票号自然是要遍布全国各大城市才能显出便利,不过这样一来投资太大,二来寻常百姓也用不到大宗铜钱,真正需要用到票号的,正是那些往来南北的大商人,而此刻随着朝廷的旨意,这些大商人都朝着北地赶去,若是在北地都护府试点票号,正是把握时机,擦亮招牌的好机会。

一念至此,卢仝又转头看向卢时月,自己的一众儿女之中,唯有这个女儿让自己最为挂牵,不说别的,单单是为了她,似乎也可以支持李宽一试。

卢家作为千年望族,从春秋时延绵至今,见惯了改朝换代,形容交替,当代家主卢仝更是当世大儒,比之孔颖达这位圣人后裔也不逊色几分,自然目光会比常人更加远大,对天下大势的把握也要更为清晰。

风起于青萍之末,天下的巨变只隐藏在无数细微的矛盾之间,从卢仝的视角来看,从来改朝换代,根本在于土地的兼并和贫富的不均,随着新朝打破旧有秩序,将一切推翻重新分配,到最后财富重新被聚集,矛盾再一次爆发,就是一个王朝兴衰的周期。

大唐开国以前,天下经历了南北朝和五胡十国近三百年的动荡,种种矛盾总在积累爆发之前就被消弭在战乱之中,隋朝虽然完成一统,可也仅在短短三四十年间就土奔瓦解,直到武德开国,贞观治世,这天下的局势才算勉强稳定了下来。

动荡的局势对平民百姓来说是灭顶之灾,可对卢家这种千年望族就是壮大自身的机会,凭借着自身浑厚的底蕴和几代家主的辛苦操持,一众世家门阀在几百年的乱世之中已经强盛到了极点,哪怕是如今强大的大唐朝廷,面对世家的力量也要退让几分,就愈发凸显出这些世家的强盛景象。

作为卢家当代家主,卢仝颇有些居安思危的思维,知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万事盛极而衰的道理,以如门阀世家已经强盛到足以对抗朝廷的局面来看,朝廷和门阀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累积和发展,一旦这个矛盾被引爆,会发生什么就是卢仝都不敢想的。

加上如今的大唐朝廷日益强盛,当今陛下的性格和态度也是十分强势,势必不会容忍门阀世家对朝廷权力的分散和削弱,总有一天会找机会对世家动手,这一点别的家主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们都没有卢仝看得清楚,以为危机还在以后,却不知眼下就是两方势力随时可能碰撞的时机点。

看透了这一点的卢仝,才会选择积极融入朝廷,让自家的子孙进入大唐朝廷做事,让家族的族人避免与官府相争,让自己的女儿卢时月与当今陛下的亲生儿子联姻,都是为了尽可能规避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为卢家,为卢时月做出时代洪流中最正确的选择。

原本以为楚王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废物,没想到他最近振作起来之后竟是一飞冲天,面对李宽如日中天的态势和日益扩张的势力,卢仝这位准岳父也不得不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他,甚至将他视作卢家做出正确选择的一个节点。

以李宽过继楚王的身份,法理上轮不到他参与今后的大统之争,可是事无绝对,加上李宽如今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觑,卢家对他做出适当的支持,似乎符合当下和今后的利益,也能让卢时月今后过得更为平顺和安稳。

一念至此,卢仝也叹口气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楚王的意思,先在长安城和北地都护府设立票号试点,瞧瞧情况如何,若是一切顺利,再大举推开就是。”

卢时月闻言眼中放出光彩,脸上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闻言笑道:“阿耶所想,自然比女儿要长远,如此一来,楚王这点子也就能落在实处了。”

卢仝无奈地看一眼她,捏着胡须苦笑摇头道:“你瞧瞧,这胳膊肘往外拐也太明显了些,不过是支持楚王一个奇思妙想,你就高兴成这副模样,要是让他知道,不知要怎么谢你!”

卢时月闻言两颊飞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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