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瓮中捉鳖（1/1）

第二日正午，卢时月就收到了来自范阳的家书。

骑士风尘仆仆一脸倦态，这几日似乎都没有睡觉，冲着卢时月点了点头：“小姐，我去喂马。”

家中有可靠信任的奴仆，是一个大家族应该有的底蕴和幸事。

卢时月行了一福：“林大哥辛苦了。”这才回到闺房，用匕首挑开封口火漆，展开信：“吾女亲启：……”

是卢家家主，卢仝亲笔。

卢仝是当代文学大儒，也是为什么卢时月喜欢诗词的原因。卢仝的弟弟也就是卢时月的二叔卢承庆，在礼部做尚书，卢时月在长安暂住的宅院就是二叔卢承庆的别院。

礼部看似掌天下之仪，祭享，贡举等政令，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但最为关键的一项就是贡举。

这会还没有设置科考，大家熟悉的那套四书五经的科考是明清才完善起来的，唐初时候只有“常科”。

此时叫做贡举，通过乡试，省试，还有上不了台面的行卷。

何为行卷？简而言之，就是在参与科举考试之前，举子会将自己的得意之作精心装裱之后，呈现给当时的达官显贵，地方大员或者“文坛大佬”，而后静待其回复，若有消息，自然皆大欢喜，若无消息就是落榜，是一种深层次的社交。

这些行卷的人，有一共同特点，他们是不是能直接的或者间接的联系到主考官，有这样的人脉关系，又有古籍记载云：“又有交朋之厚者为之助通榜”。

也就是说这样的方式，表面上考文采才华治国方略，其实最后还是看谁认识的人多，背景大，就可以通过常科上榜，然后入朝为官。而掌管贡举的礼部，当属权利之最大，卢家二叔卢承庆主管此事，每年到了长安常科到放榜之前，寻他帮助者络绎不绝。

加上高门五姓内部通婚，关系套关系，互相举荐，这也是为什么门阀一直掌控着朝堂的主要原因，而卢家敢随时和一个亲王退婚，若是不合，哪怕是天子金口玉言许诺应允，天下读书人共唾之，最后退婚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世家门阀的力量，不可谓是不更根深蒂固。

卢时月看完信，把信用烛火烧了。

她的父亲在信末说，太子乃是一国之根本，不会随意更换。至于楚王李宽得到圣宠自然是好事，卢时月可察而观，相处之，婚约的事可根据观察再行由卢时月自我决定。至于他则是看了几首李宽的诗之后，感慨李宽的确实有一夜之间名动长安的资本，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和李宽当面聊聊诗歌。

天底下最了解子女的人莫过于父母。

卢仝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了若指掌，知道她性格从小要强独立，和别人家的闺女也不一样，可以说非常宠爱，古代婚事很少能有自己做主的，尤其是卢家这样的豪门。

但是他愿意冒着皇家天威，雷霆震怒，而给女儿自主抉择夫婿的权利，也可以算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了。

“察而观，相处之。”意思让自己多接触李宽，多了解他吗？

卢时月俏脸微红，可是……像昨日那样能进楚王府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得找个什么办法，至少在短时间内和李宽能够朝夕相处，进一步了解呢？

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主动搬到一个男子的府中去住？卢时月觉得有点耳根发烫，这点着实太难了，但是她的岁数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族中有比她小三岁的妹妹，已经去年完婚生子了……

她目光扫过正在火盆旁打盹的春棠，心中闪过一个念想，对了，春棠的荷包不是丢在了楚王府吗？……

而李宽这边，除了女工加工赶制五粮液，就是等那个和府中婢女接头的商贩来，他已经全面安排好，就等着揪出幕后黑手。

不管是谁，这么恶意的针对他，总归是不能那么轻易放过的。

到了正午用过饭后，秋日人正困乏打盹的时候，那个小贩推着木头货车来了，平日货车很轻巧推着也轻松，今日这货车上放了不少袋子装着的货物，似乎推起来吃力。

小贩坐在离楚王府不远处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卖力的叫卖：“今年新出的粳米啊！今年新出的粳米啊，快出来瞧瞧看看！”

“你这新米多少钱一斗？”有路人问价，小贩没好气的说道：“一百八十文一斗。”

“你抢劫啊！这么贵！”

路人还奇怪什么米卖这么贵，其实小贩是想通知楚王府里的婢女小满，让她出来用知道的信息秘闻来交易的。

果然大声叫卖了几次之后，本来关着的楚王府大门，就开了一条小缝，留着丫鬟头的小满就左右一瞧走了出来，假装过来问：“你的新米多少钱一斗啊？”

“楚王府要自然便宜些……”小商贩皱眉压低声音道：“钱我给你带来了，你可以说消息了吧？”

他把一袋看起来小一点的麻布袋，从手推车下面拿出来，递给小满。

小满点了点头：“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我还有东西给你，你假装帮我拿着袋子，跟我到后门去。”

消息就在眼前，伪装的小贩不疑有他，提着装着金叶子的袋子跟着小满到了王府后门，这是一条丁字小胡同，丁字口朝着楚王府后门，他皱眉问道：“东西呢？”

他以为会有之前一样的图纸或者操作流程记录在册，小满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等我收了钱，我给你拿，这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不会使诈吧？”小贩按住钱袋有点狐疑。

“我使诈？我上次卖消息给你还收了钱呢！我不怕别人知道？”小满说道：“图纸什么的不在我身上随身携带，我这就去拿，你且等着。”

小满拿了钱袋进了王府，小贩在后门每等一分一秒，都觉得有点煎熬，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小满没出来，倒是出来一个撩起袖子，手持棍棒，手臂粗壮凶神恶煞的妇人。

小贩惊讶道：“小满呢？她买了我的米，要给钱的啊……劳烦您帮我喊一声。”

那妇人嘿嘿一笑，粗声粗气的眯着眼睛道：“小满说，今天你那也去不了了……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坏了！小贩意识到不对，回头拔腿就跑，但是往左跑，有一个手拿利剑的老管家，他手上的利剑在正午的阳光下看着就寒芒四射；往右跑，又是几个身高体壮看起来比他斗强壮些的妇人，像人山一样堵住了路口。

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小贩身体紧张的微微发抖。

从后院门里出来一个年轻潇洒的身影，看着小贩微微一笑：“给我揍他！别打死了。”

“诺！”众女嘿嘿一笑，以前都是人牙子打她们，这还是头一次她们打人呢！

都拿起手里粗壮的洗衣杵，或者晾衣杆，甚至还有那个泼辣的厨娘拿了个黑铁锅的……

就听楚王府后院门口，传来了一阵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