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父子对话（1/1）

李渊宫中，先前沉闷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这位太上皇滔滔不绝与下人讲述自己之前在牌局上的英勇，毕竟李宽走后，几人的牌局就互有输赢，平添了许多乐趣。

宫中的太监难得见太上皇这么高兴，也免不了跟着恭维几句，李渊欢喜之下，还叫人看上了酒菜，这会儿正一边数钱，一边小酌，就听一名小太监急慌慌进来，低声道：“启禀陛下，皇上来了！”

气氛顿时一凝，李渊手中的酒杯不经意一颤，随即就听李世民的声音传来：“先前还热闹得很，父皇，孩儿给父皇请安……”

众人心中惴惴，都不知道李世民为何而来，始终这些年来，两父子王不见王已经成了惯例，李世民也很少来李渊宫中，就叫人难免有些担心，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吉是凶。

好在李渊始终镇定，听见李世民问安也不咸不淡，只点了点头，随意“嗯”了，一声，道：“坐吧。瞧瞧楚王弄来的新玩意儿。”

李世民拿起桌上的木牌仔细瞧了瞧，看不出名堂，也没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乐趣，只是不想扫兴，边笑道：“孩儿一早听说此事，晓得楚王仁孝，能得父皇欢心，便是他的孝心到了。”

听他说话和顺，李渊也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不要小瞧这小小木牌，变幻莫测，一局之中，既有算计，也有阵势，难得还不伤神，不像围棋那般耗费心力，倒叫我老头子既有消遣，也得了乐趣，算是他用心了……”

见李渊说起麻将来，满脸堆笑，眼中也有了神采。李世民自然心中安慰，暗想楚王这小子的确有些心眼，能讨太上皇的欢心也算是一种本事。

李渊见李世民面带微笑，侧耳倾听，一时也想起昔年一家人辛苦打拼天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不由得软了心肠，抬头看向李世民成熟显出些许老相的脸，轻声道：“许久不见二郎了，看着清瘦了些。二郎最近还好吗？”

这一句普通的问候，从前也是常听见的，只是玄武门后父子隔阂，李世民竟是许久没有再听到父亲这般亲切关怀的问话，心中一暖，鼻头一酸，又回想起昔年一家和睦，自己承欢膝下，父亲常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又为自己征战操心牵挂，彼时天伦之乐，其乐融融，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些年来的漠然与隔阂？

心头一软，李世民的话语也亲切了几分，回道：“儿子不孝，倒叫父皇牵挂，儿子一切都好，父皇安心便是。倒是瞧着父皇，还如从前一般硬朗，是儿子的福气。”

李渊笑笑，这些年自己退居太上皇之位，一切用度都是好的，又不像从前那般操心劳神，自然是保养得宜，几乎越活越年轻了。

他是大唐开国的皇帝，也是马背上过来的，自然晓得政务上有诸多艰难，如今瞧着儿子瘦削疲惫的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一时也有舐犊之情，便叫人看上酒杯，道：“我知道你勤政，素日也不贪杯，今天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上两杯。”

李世民许久未曾与父亲同榻而坐，这会儿端着酒杯心中百感交集，几番欲言又止，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一时红着眼眶，举杯朝李渊一敬，说一声“多谢父皇关怀”，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渊宫里的酒，乃是李宽新进来的“茅台酒”，入口甘洌，回味香醇，后劲却不小，只见李世民一杯酒下肚，两颊都浮起酡红，看得李渊摇头一笑，道：“二郎喝慢些，楚王这酒可烈！吃口菜，压一压酒气。”

李世民连忙点头，又听李渊问道：“眼下已是年关，但不知北方战事如何，可还顺利？”

酒劲上涌，恍惚间，李世民似乎找回了了当年天下大乱，一家人南征北战的感觉，连胜回道：“启禀父皇，北方战事一切顺利，大军不日便要班师还朝，今后北方稍定，才好腾出手来做事。”

李渊闻言点头，道：“我老了，享得了福，操不了心，还好我儿争气，自然是不会错的。如今天下大定，人心安稳，百姓安居，万民果腹，长安城里能喝到这么好的酒，足见你这个皇帝做得称职，也该你来做这个皇帝。”

一听这话，李世民便是心中一动，当年玄武门之事，起因便是李渊执意立长，非要叫大哥李建成当太子，承大统，才引得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自己虽然夺得这皇帝的位置，却始终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天下人都说自己师兄篡位，那就算了，可父亲也不肯认可自己，才是李世民这许多年来的心病。如今听李渊说话，竟是觉得他当皇帝当得不错，依然有了认可他的意思，就叫李世民心中一暖，多年的隔阂和龃龉，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解开了。

“父皇，当年我……”

李渊一抬手，打断了李世民的自白，只淡淡道：“当年的事，不提也罢，是是非非，就让它过去吧。”

李世民只得点头称是，始终错过了向父亲表明心意的机会，颇有些遗憾。又听李渊问道：“皇太子如何？”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李世民也不敢怠慢，只回道：“承乾很好，只是年少轻狂有些燥气，也是难免。”

李渊点点头，又问：“那与宽儿相比，又如何？”

此言一出，李世民悚然一惊，从来天家也有三纲五常，也有君臣之分，帝后是君上，太子是储君，其余诸王都是臣下，哪有用楚王跟太子比的道理？

惊异间，李世民不期然瞟见李渊深邃的眼神，暗道：“难道这储君之位，父皇更属意于楚王？这……”

正想着，又听李渊缓缓开头，叹道：“千万不要走父皇的老路啊！”

仿佛晴空中划过一道霹雳，照亮了李世民的心田：楚王李宽正是烈火烹油，繁华鼎盛的时候，麾下势力一日大似一日，人望也是一日高似一日，几乎有压过皇太子李承乾的势头，长此以往，君弱臣强，万一事有不测，难道是要重演玄武门之事，兄弟间祸起萧墙吗？

太上皇李渊的担心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