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风起（1/1）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这边李宽跟卢家大小姐青鸟传书，那边的朝堂上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惹得满朝都在议论。

说是不大不小，是因为这事儿与朝政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当朝左相房玄龄的家事，只不过这件家事又与朝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叫一众朝臣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满城风雨，足见唐朝人的八卦爱好。

房遗爱身处众人讨论的中心，这几天也是不堪其扰，只得跑来楚王府找李宽大倒苦水，一进门还没坐稳就叹道：“你就好了，王府大门一关，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唉！来杯酒！”

李宽见他满脸疲惫，而且是那种心力交瘁的疲惫，连忙叫人给他上酒上菜，陪着他喝了两杯，才小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看着命都快没了，是不是又跟高阳吵架了，她在家里折腾你？”

房遗爱一翻白眼，道：“高阳虽然娇纵些，也不至于就折腾我，唉，这事儿你们天潢贵胄是不会懂的，烦得很！”

这就叫李宽听着奇怪，道：“你好歹也是当今的驸马，又是左相的儿子，说你一句‘纨绔’都不算骂你，怎么就突然说起这种话来？有什么事儿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又灌下一杯酒，房遗爱无奈道：“这事儿谁也帮不上忙，左不过是我家出丑罢了，没什么大事，先前我爹曾经跟陛下说起，陛下也觉得无奈，还招了几位老臣去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就不是你能帮的了。”

他越说李宽越迷糊，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家老爹加上一众老臣都解决不了的？心念一转，他就想到了某种可能，试探着问道：“我来猜猜看，是不是跟联姻有关系啊？”

房遗爱一愣，随即苦笑道：“原来你也不是万事不管，这些风言风语都传到你耳中了！”

到这里，李宽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下了然，起身给房遗爱倒了杯酒，让他仔细说说。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不过是房玄龄家的老大房遗直一把年纪还没有婚配，房玄龄就着急要为儿子说个媳妇，以他当朝左相的身份，自然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要求取一位大家闺秀，思来想去就看上了山东崔家的大小姐，才找人从中说和。

原本以为此事水到渠成，毕竟房玄龄在朝堂上已经位极人臣，李世民不开口都归他说了算，能够嫁进他家做儿媳本该是全天下女子的梦想，谁想到山东崔家只听媒人说了几句话，就断然拒绝了联姻，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下，就叫房玄龄十分难堪。

这件事情原本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门当户对之外也还讲究一个两情相悦，人家山东崔家不同意，左相也不可能派兵上门抢亲，一拍两散也就罢了，没想到魏征听说此事后，竟然也跑去跟李世民诉苦，说他家儿子也老大不小，想娶个世家女子却比登天还难。

这一来简直是火上浇油，当朝两位权势熏天的老臣竟然同时遭到了世家的嫌弃，风声一传出来就叫朝臣们又好气又好笑，便议论起来，搞得房玄龄和魏征面上无光，连带着房遗爱也被卷入讨论，谁见了他都想问问他家里的事情，搞得他心力交瘁。

房遗爱只是诉苦，李宽却知道这是一件大事的开端，以房玄龄联姻清河崔氏为引，大唐朝廷与千年世家之间的矛盾已经浮出水面，一场朝廷与世家之间的博弈即将搬上历史舞台。

房玄龄怎么想的，李宽不清楚，但魏征绝对是看准了机会去搅混水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形成讨论，以引起李世民的注意，从而掀起朝廷的又一次集权行动，将天下的权柄进一步收回大唐朝廷手中。

自从汉末魏初施行“九品中正制”以来，人为的将天下的人才分作了上中下九品，仅仅在北魏一朝，就形成了上三品与下三品不联姻的潜规则，后续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出身门第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到隋朝就形成了世家门阀与寒门之间人为的生殖隔离，进而加剧了天下的阶级固化。

对清河崔氏来说，房玄龄出身的清河房氏不过是不入流的小氏族，哪怕房玄龄身为当今宰相，也不够资格跟他们联姻，能够听媒人说上几句话，已经是他们给了朝廷很大的面子，否则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痴心妄想，一开口就该被打出门去的。

愣要说起来，倒也不是清河崔氏太狂，而是他们有狂的资本，当今天下，以山东的“崔、卢、李、郑”四大姓为最高，其势力盘踞一方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一向以豪门世家自居，又怎么会看得上房玄龄一个不能世袭的宰相？

别说是房玄龄，就是皇族，这些世家也不一定看得起，毕竟存在的时间太久，改朝换代都见得多了，杨家当年坐拥天下，不也两代就亡国了，偌大一个隋朝轰然倒下，这些世家可是攫取了不少好处的。

眼下这件事情，表面上是房玄龄高攀崔氏被羞辱，实际上已经把皇权和世家的矛盾挑到了太浅，始终房玄龄的宰相之位是由皇权赋予，看不起宰相就是看不起宰相背后的皇帝！

李宽思忖着，也不好对房遗爱多说什么，只安慰道：“这是崔家不识抬举，才敢跟你家蹬鼻子上脸，当今陛下连亲生女儿都嫁给了你们房家，他崔家再高，难道还能高过陛下去？我瞧着这事儿不会轻易糊弄过去，过两天陛下一定会有动作，替你家撑腰！”

房遗爱一瞪眼，道：“怪了，你这话跟我爹说得一模一样！”

李宽心中顿时一凛，看来房玄龄跟崔家联姻这事儿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要是房玄龄的观点跟自己一致，那么他很可能是在钓鱼执法，等着给崔家乃至天下的世家来一个大的，这事儿单靠他一个人做不了，背后自然少不了自家老爹的算计。

念头转动间，李宽无奈叹道：“偷懒都不得安生，看来明天我得去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