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变之时(1/1)
年轻的皇帝从阁楼中抽出了一卷竹简,竹子的质感很新,仔细抚摸上面的字迹,还有些新刻出来的字带着毛边,手指抚摸还能感受到刻字时工匠一笔一划的力量感。
桌上点着明亮的灯,灯油是东海里一种鲸身上产出的,混合这南土产出的香料,燃烧起来也没有呛人的烟味。宫人用精美的拨片挑了挑灯芯,让火光更加明亮。
“陛下,该休息了。”
“不困。”皇帝的大手仍然有力,在一旁的册子上快速书写着。
景监挥手,示意多余的宫人无声退下,他微微躬身,忠诚地侍奉在皇帝旁边,寸步不离。直到皇帝打了个哈欠,倒在桌上,一直枯立如老僧入定的景监无声出手,扶住将要倒下的毛笔,不让册子沾上污渍。同时解下外衣,披在皇帝身上。捻灭所有灯火,他伫立于黑暗中,守护着皇帝。
那一卷竹简原本是绝对密封的史料,此时展开倒在桌上;尽管没有光,我们把手放在上面就可以感受到遒劲的刻字。
乙未年十一号卷宗,编号甲三。
…………
甲午年七月,天剑门宗主黎剑突破七星偶遇妖潮爆发,冲星失败,妖潮核心发现星力痕迹,不排除人为制造可能。(此处以蝇头小字注释:黎剑重病养伤,宗门事宜由长老堂接管)
甲午年十月,天剑门大长老与黎阳在栖凤山东遇袭,黎阳战死,大长老被罚看管断剑谷。
乙未年一月七日,师氏疑似秘密派人入驻天剑山。
乙未年二月,发现天剑门疑似遣散部分内门弟子。
乙未年五月,已失去黎剑第二、六、七、九此四子消息。
…………
乙未年十月十九日,可以确认天剑门实际控制势力变更,关于有关栖凤山七十二中等宗门二百余下等宗门的势力结构需要重新确定。(此处注释:着重注意北地世家势力变化,有可能产生大规模世家冲突,建议额外增兵北地)另外有一个名字在下方书写,但却被反复涂抹,依稀分辨出“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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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
父亲和三哥接连出事之后,宗门已经全部戒严,每门每院都有全副武装的弟子守卫着,出入都需要长老堂签发手令。准确来说没有二长老确认,谁都别想随意出入。
有几个哥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面了,偶尔询问赶回来的弟子也都是敷衍说“历练、任务”之类的,态度相当敷衍,甚至这几天已经变得堪称恶劣起来。
黎明吹灭了灯盏,躺在冰冷的床上,头下枕着灰刃,眼下只有灰刃这样不会背叛的东西能给他一丝安心。怀里还藏着一张名帖,那是孙红缨七年前造访时留下的,也不知道过去了七年还算不算话。
十五岁少年合上双眼,心底满满都是理不清的思绪。
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黑色身影踩着风雨,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道闯了进来,黎明刚要起身,被沾满水的手捂住嘴。
“哥哥?”
黎隐疲惫得点点头,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交到他手里。
“这是?”黎明刚要拆开,被按住手。
“拿上,都是你用得到的东西。收拾两件衣服,趁现在立刻走!”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
黎隐脱掉了黑色的夜行衣,声音中满是无可奈何,“这一走,千万别回来!”
黎明仍然糊涂着,手上却开始收拾能穿的衣服和可能有用的玩意。想想没什么需要的,但收拾起来还真是收拾不完,黎隐也不急,就这么坐在这里,像小时候二人住在一间屋里那样。然而黎明已经十五岁,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父亲生死未卜,老二老六他们……都死了。二长老心怀不轨,正派的弟子都被他们遣散了,现在看守的都是二长老的走狗。现在就走,不然他一定会下手!你剩下几个哥哥我都去说过了,等我的消息你们立刻下山!”
“那哥哥你呢?”
黎隐的眼神一顿,随后又释然地笑了,“总得有人牺牲嘛,不然你们出不去的。”
“那也不能是你!凭你的修为你的天赋……无论怎么说让你逃出去才是最应该的呀!”
“别说了。”黎隐宠溺地摸了摸黎明的头发,黎明却歪头躲开,丝毫没有配合的样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也是我的弟弟,要听话。”
……
雨似乎短暂消停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雨水还在飘落
黎明浑身上下包裹在一身墨色夜行衣里,屋里没有掌灯,他与黑色融为一体。浑身上下只有背后一个小包裹,腰上一柄灰刃。
黎隐却不是刚才那般隐匿身形的模样,他不仅仅换上了象征他尊贵地位的黑衣白袍,更是直接释放了在夜间效果堪比烽火台的炽日明光。
“师兄!”
“师兄!站住!宵禁已久怎么您还明知故犯呢?”
两名守门的弟子同时拔剑,料定黎隐不可能有手令,黎隐三星巅峰实力,距离四星还是遥遥无期,他们两个二星弟子还是够抵挡一阵的。况且这里深居内院,哪怕是黎隐也不敢轻易动手。
但这次,他们算盘打错了!
佩剑出鞘!炽日明光全力催动,耀眼光芒扎进两名弟子的眼中,他们忍不住侧目的时候,杀身之祸已然来临。
黎隐所修炼的是《极光诀》,星力运转快如光急如电,远超同级武者。破军贪狼双星齐出!不负凶星之名,从丹田运转到兵刃上不到一息,下一息星力就划开了两名弟子的喉咙,鲜血喷涌如泉。
天剑门内院陆陆续续点起灯火,一场大战蓄势待发。短暂休息的雨再次泼洒,为整个凶厉的夜增添了让人绝望的沉闷感,一方是数不清的白衣弟子,另一方则是一位执剑的翩翩君子,他背后的明光此刻堪比朝阳。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四五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遁入黑暗,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下,他们在逃命,他们在保留最后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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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隐出门前背后绑着一团黑色的包裹,解开后是一口一口的剑!
他洗劫了宗门的收藏室!
值钱的首饰之类方便携带的都在几个弟弟包里面,唯独那些收藏已久的兵器被他打成一捆,带在身上,灰暗锋利的短刀,单面开刃刀身弯曲的弧刀,细长而直的长剑,长不足尺的袖剑,布满放血槽狠厉的战场刀,形状宛若半月的砍刀,古朴端庄的刺剑……每一把刀剑都深藏着故事,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传说,随意一柄都能让一位老学者倾尽一生的努力去探索,去了解。
不能让他们合围!
黎隐露出诡异而疯狂的微笑,随手抽出一把名剑。心脏在飞速跳动!血液中蛰伏的星力在呐喊!战斗的欲望在沸腾!
望着眼前明晃晃的许多星子,他冲了进去!
一剑劈开两把拦路的武器,舍身撞进阵中,这一瞬间就有起码四柄剑从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体,带起四股血泉,然而黎隐如同没有痛觉一般,一招横刀立马挥砍一周,削断至少三条手腕!
“不能停……”黎隐口中无意识地呢喃,手上进攻的动作不曾迟缓半分。
左手起真武三势,右手七煞天光,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术奇迹般在他的左右手各自展现,三道剑气与一道恢弘劈斩同时爆发,杀伤一星内门弟子十余名!
“你看,这小家伙怎么做到同时运转真武七绝剑和极光诀的?”四星客卿拄着长棍,侍奉在二长老身边。
二长老胜券在握,强打着精神支撑着佝偻的身躯,站立在天剑门议事大殿之前,目睹着黎隐在人群之中冲杀搏斗,“简单的把戏,两招最开始运转的路径和需要的星力都是一样的,随后在两侧不同经脉各自运转后半段而已,小聪明!”
“不能否认宗子……”客卿刚打算说下去,发觉二长老脸色不对,慌忙改口,“前宗子的天赋很不错。至少我在他这个实力的时候,根本做不到。”
“看着吧!他还没动用他的星魂觉醒,我们还有乐子看。”
眨眼间,黎隐杀透了一间院子!仅仅是一条手臂和一柄剑的代价,换来几十个强弱不等的一星武者或死或伤。
他的双眼胀的生疼,耳朵里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一阵一阵的嗡鸣。身体里血液在沸腾、在怒吼、在为了更多鲜血更多惨叫而欢呼雀跃!从四肢百骸中榨出一丝丝力量注入手中的利剑,没有剑技,没有技巧,黎隐只想挥砍挥砍挥砍,把身旁的乱臣贼子全都斩杀,以他们的血喂饱饥渴的利剑。
下一间院子,有足足三个三星的客卿同十几位二星弟子!
“中间用棍子的武者是武曲星系的,必然是他主攻;两边一个主七杀星一个主巨门星,巨门那边更容易突破……”
惊人的战斗直觉促使黎隐一瞬间做好决策,解开背上最厚重的一柄纹刻龙形的暗红重剑,背后的炽日明光主动贴合他的身躯,主动钻进身体。
从正面看,这一幕极为壮观!
小太阳的光穿透了他的身体,浑身都被映成粉红色,血液经脉脏器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血液的流淌,星力的运转。后方更是全都在强光逼迫下纷纷闭上双眼,合上眼皮都挡不住侵彻的光,仿佛直接在大脑中洗刷,照射。
人和手里的剑,全都淹没在光明当中。
炽日明光觉醒天赋,天光化身!
三星可以觉醒的天赋,对于任何武者来说都是质的飞跃,黎隐的天光化身动用一次需要起码七天的休息才能恢复,而且限制颇多,比如他引导天赋之后身体内就运转不了任何星力,只能全靠蛮力拼杀;比如正午释放的天光化身比晚上释放的强势许多,然而只要一个优点,那就够了。
那就是足够强势!
所有淌血的伤口全都被交织光线修补,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是在几息之内恢复如初,他像极了从天而降的神祇。
只一步,他就跨越了整间院子,一剑砸在了一名客卿的背后!
“好快!”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简直跟光一样……”
叮叮叮叮叮叮叮……
兵器相击的脆响雨点般打下,客卿一人与黎隐交手数次,手中兵器便发出脆响,碎裂成片片星光!这是星力和兵器的对撞,结果是兵器完败。
“他的天赋确实霸道!”
二长老却是冷笑一声,“给他点时间那还得了?你去,别继续丢人现眼!”
“是……”
三星武者面前,再弱小的四星武者,也是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沉稳龙吟缓缓响起,与三位客卿激烈缠斗的黎隐背后骤然感受到一股极为充沛的大力,震碎星力回路,打散丹田星力,硬生生将运转中的天光化身就此打碎!
四星客卿如拎着死狗一样提着黎隐的身体,将他丢到二长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