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都漂亮（1/1）
黎柚蓝家中是有一个自己的小小庭院，树木修剪整齐，花草郁郁芊芊。门外飘香四溢，青草香味中混合着酸甜咸辣的美味佳肴香，橱窗里是两个来回打转的弯曲的背影。
清甜的嗓音大声呼唤：“爷爷奶奶，我们来了。”
两个老人闻声赶来，林译岑趁这间隙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发型，站得笔直。
“爷爷奶奶好，我叫林译岑。”他用标准又得体的笑容和语气问候。
黎奶奶上下打量孙女领回家的这个小伙子，喜笑颜开，满意的点头。说：“知道知道，柚子常和我们提起你呢，这小伙子长得真帅。”
林译岑拿出手里的两大包东西说：“谢谢爷爷奶奶，还有黎柚蓝邀请我到家里做客，这个是见面礼。”
黎家两个老人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一个 来自12岁小孩的见面礼，便说：“哎呀，小孩子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译岑的手没有收回，继续说道：“这是我家人的意思，爷爷奶奶就收下吧。”
“这……”爷爷奶奶犹豫半响。
“我只是随口聊了几句你们喜欢些什么，林译岑全都记住了，所以这是他特意给你们挑选的。”
黎柚蓝看到送的礼物，一下就想到了他们在学校的闲聊。
两个老人接过礼物，喜欢自然是识货的，仔细端详，一个是通体雪白的紫砂茶壶，一个是顺滑柔软的蚕丝丝巾。虽然不知道多少钱，但一定是不便宜的。
礼物一出，他们进退两难，还好还有一个只知道礼物漂亮的黎柚蓝，他只管拉着林译岑的衣袖往厨房跑，谁叫那儿的香味最诱人。
这一来一去，他们只能暂且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两个小朋友吃的的糕点刚下肚，不一会儿，便摆了满满一大桌饭菜。
“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啊小林。”黎家没有太多讲究，奶奶夹了一块鱼肉放他碗里说：“来家里别客气呀，喜欢吃什么就夹。”
林译岑点头，坐姿端正的样子显得乖巧。
他吃了那口鱼肉，突然间举起椰奶罐说：“黎爷爷，黎奶奶，还有黎柚蓝。”说着眼神扫过他们说：“谢谢你们邀请我到家里做客，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别人家里生活，可能会说错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不太符合家中规矩的话，还请你们多多包容。”
“哎哟乖孩子。”黎奶奶声音都软了，赶紧按下林译岑举在半空的手说：“我们家不但没有什么规矩的，还希望你把这儿当自个儿家。”
黎爷爷附和说到：“怪不得柚子总提起你，原来都是懂事的孩子。柚子会交朋友，我们也就放心了。”
黎柚蓝从拼命摇头以示肯定，直到爷爷说“总提起你”后，脸红心跳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不过好在爷爷奶奶没有关注她。
“对呀林译岑，你就当自己家嘛。”她转移话题说：“我都把行程安排好了。第一天跟着爷爷去捕鱼，第二天到农场和果园摘应季蔬果，比如板栗呀，柚子哪，到时候就可以做糕点了。第三天呢……”
爷爷忍不住说：“小馋猫，就光顾着吃了，也不问问人家小林喜欢什么。”
黎柚蓝像是被点醒似的，这次扑上去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现在可是成了一家人的重点关注对象，这种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他在之前也感受过，可那都是一种陌生的，生硬的，就像得从他身上挖到一个答案。
可这一次却来得温和，目光里投射出的并非是想索取些什么，只是单纯的问候，甚至是亲密的关照。
原来这就是被人重视的感觉。
原先他也有过这种感觉，可那是很远之前了，自从最疼爱他的爷爷离世后便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后来，妈妈离开本就不拥挤的三人家庭，她的目光虽然依旧温柔，但短暂得来不急回味就消散了。
“都听你的。”林译岑说：“我都很喜欢。”
饭后，林译岑陪着黎爷爷在修理花房，黎奶奶则在试她那条好看的丝巾，挑出了好多衣服来搭配。
“奶奶，搭这件好看。”黎柚蓝一旁评价：“你刚才推迟半天，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喜欢，怎么不喜欢，就是太贵重了。”
“这个…很贵重吗？”她想起在来家路上和林译岑的对话说：“我还特意问过林译岑礼物是不是很贵重，他说没有。”
“人家肯定这么说。”她递过丝巾给孙女说：“你摸摸，这一定是好料子，你这个小同学，家境应是不一般的。”
“我不太清楚他的家境，我只是很喜欢和他做朋友。”黎柚蓝脑海里浮现出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喃喃自语道：“虽然不太爱说话，长得有点凶，但慢慢相处就会发现他是个为人真诚，十分可靠的人。”
“这可是奶奶第一次听见小柚子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评价。”黎奶奶语气突然变缓，故意拖长，眉毛上挑着看她脸蛋红扑扑的小孙女。“看来我们柚子是很喜欢这个朋友咯。”
奶奶语气和平时太不对劲了，她立刻反应过来说：“是朋友的喜欢的啦。”
她知道孙女是个“小脸”，只能点到为止，说：“好了，不逗你了，奶奶开玩笑的。”
“那奶奶觉得，林译岑怎样？”
“非常好，算是奶奶见过最聪明懂事的小孩了。”说着，镜子里左摇右晃的黎奶奶突然停了下来，陷入思考说：“但就是太懂事了，言行举止是得体大方，做事又面面俱到，这个年纪的小孩真是没几个有这样的教养。”
“这样不好吗？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和他…交朋友。”
“肯定是好的，但奶奶在他身上暂时还看不到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稚嫩和天真，怪让人心疼的。”
黎柚蓝没有回答奶奶，只是跑着说要去找林译岑。
“林译岑。”她在花房外探出小脑袋喊他。“走，小河边散步去。”
出门前，林译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傍晚寂静，江南的小河，闻潺潺的流水声， 踢踏的脚步声，还有“万户捣衣声”。
“林译岑，你喜欢这儿吗？”
“嗯，喜欢。”他的视线望向前方，砖红瓦绿，星光点点。说：“很漂亮。”
最后一句话，他是转过头，看着黎柚蓝的眼睛说的。”
这一下，惹得她转移视线，只怪这夜晚太安静，静得能听见一些可怕的跳动。
“谁，谁漂亮。”
她下意识的话总能让人一惊，林译岑抑制不住笑容，从心里流淌出来。
他说：“都漂亮。”
还不忘带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黎柚蓝暗想，现在林译岑对她真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收回？”
黎柚蓝又气又恼：“这话怎么能收回。”
别扭小孩又想被人夸漂亮，又不能太直接，会害羞。
林译岑哭笑不已：“好好好，我不太会说话。这个送给你，赔礼道歉。”
他抱了一路的盒子，终于给了他送出去的契机。
“给我的？”
“嗯。”
“真是给我的，不是为了安慰我。”
“特意买给你的，爷爷奶奶有，你也有。”
“哇，谢谢。”
林译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可算是看到她两颗弯弯的月牙眼了。
她捧着生怕摔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也想迫不及待的打开，但还是忍住拆开，直到找了岸边的长木椅坐下，坐稳了才打开的。
拆开丝带，礼盒便自然打开了。
是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旁边的是它的红靴子，红帽子，还有克莱因蓝色的羊角扣大衣。
她眼底难收的喜悦，声音激动得呼喊出来，抱着玩偶面对他展示一番说：“是帕丁顿熊。”
“嗯，之前聊天时你有说过自己喜欢帕丁顿熊，觉得很可爱，很想拥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呀。”她嘟起嘴来，感叹林译岑的细心时，又发起了疑惑说：“不过我记得，这在国内是买不到的。”
“对，我拖入从英国带来的。”
“英国？那，那多麻烦你呀，这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她说话声越来越弱，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乱花父母的钱。
“不会。”他解释说：“钱呢，是我自己的存款，我在英国也有朋友，他们经常回国找我一起玩。”
“原来是这样。”她在他面前双手环抱起小熊，头靠在玩偶上揉揉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对，就是为这一刻，林译岑只是忘了回答，只是看着波澜不惊，但心里的潮水早已泛滥成无垠的星河，波光熠熠，就像她的眼睛，这一刻什么都值得了。
“那你有去过英国吗？”
“有，小时候在伦敦生活了一段时间。”
“伦敦？我只在英文课本上见过伦敦桥，底下就是泰晤士河。你有亲眼见过对吧，你能描述一下伦敦，或者伦敦桥吗？在那儿是一种什么感觉。”
“嗯……伦敦”他平静的思考着说：“它古老，所以庄严，优雅，所以浪漫。就像一颗琥珀，不仅是因为像琥珀色泽般堂皇富丽的建筑，还有像琥珀一样的温润却坚韧。但是……”
“但是什么。”黎柚蓝听得正入迷。
“但是，我没有留在那儿。”
“你在那儿不开心吗？”
林译岑没想到她会问他开不开心，他自己倒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因为她的提起，未知名的酸和苦涩借机发挥了。
“也没有不开心，可能是因为留在那，就是我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每当我想好好看看伦敦的风景，都赶上了雨天。”
现在这种未知名的酸和苦涩跑到了黎柚蓝的身上。
“林译岑，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和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好，不过，怒，就算了吧。”他低声说：“我不会把怒气撒在你身上的。”
黎柚蓝歪过头细想：“也是，本来就长得凶，生气起来那不得……”
说着，只听他“嗯？”的一句鼻哼。她赶紧用手捂住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我在眼里这么吓人呐。”
她丝毫不敢看他眼睛，继续眼不眨的正身看前方，说话吞吐：“刚开始你总是一个人，也不爱说话，我以为你不好接触。”
“那后来呢？”
“后来，你会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话。”她松了松绷紧的身体转向他，脑海里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说：“像这样。”
像现在这样，同他说话时，随之带来温玉般的眼神。
她继续说：“你会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应，也会耐心给我讲题。我原以为你很凶，但至少到现在，我从未看到你对任何人发过火，你知道吗，爷爷奶奶还夸你很好呢。”
黎柚蓝说着，每一句话都使他呼吸加重，一股热气团在眼里，可随即他又撇过眼，不想让她看到不停闪烁的眼，说着：“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黎柚蓝睁大眼睛，语调上扬说：“就是很好。”
见林译岑没有反应，她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还不够肯定，于是她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俯过身，从下往上看他说：“你真的很好。”
他哪招架得住这么直白的表达，无奈的笑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月光照着长木板凳，三张影子被拉长在凸凹不平的青石板路上，倾倾斜斜，在青草河边摇摇晃晃。
都说月色撩人，却不知世间万物都需要一个相互配合，月色也是，撩的只能是一个透明的心脏，而另一颗雾蒙蒙的心是无法穿透而进。心智未开，月色勉强不来，只能靠自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