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延妇盟人（1/1）
数不清的石头仍在寂然明灭——原来那影影绰绰的光点并非错觉，而是真的在移动。
昭姬压抑着心慌，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不经事的自信：“无妨！既然知道神眷石嗜血，便趁离门口不远，就在这里引它出来！”
说罢，她拿出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匕首，犹豫了一下，一狠心，在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
手心的痛，和寒淼之咒带来的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血珠急急缓缓地滴答到地上，神奇的是，每当有一滴血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发光的石头们就会同时亮起赤色的光，就像同时吮吸到新鲜的人血。
“喀啦喀啦……”
石头忽然朝血滴落的地方滚来！这哪里是什么奇石美玉，分明是吸血石！
昭姬步步后退。作为人的求生本能告诉她，赶紧离开这里为妙。可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震耳欲聋——灰溜溜地逃生只能换来被鄙视的一生！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不久，在昭姬掌心的血凝固之前，一种区别于小石头滚动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昭姬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在红光齐齐跃动的黑暗中，轻响渐渐靠近。昭姬看得分明，声源处，一个小小的粉金色光点在摇曳着靠近……
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色彩，灿烂却温和，就像毛毛细雨中的瑰丽夕阳。而眼前的光点，正拖着雨雾一样的长尾靠近，一旦停下，长尾便也消散，绒绒的光雾就围着豆大的圆点幽幽缭着。
她停在原地。只有两步远——和神眷石，只有两步远。离开昭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一路上吃的苦更是不知有多少！现在，神眷石近在眼前，只要拿到它，就能回去了！
昭姬兴奋地抬起胳膊，可手伸到一半，忽然想到十三的话——仅仅看了这石头一眼，就差点没了命……
不能莽撞！
她登时迅速收手！然而，向后退的脚还没踩在地上，就在那一瞬间，神眷石上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两盏光照清了对面怪物的真容——独角、羊头、狼牙，正是十三房里屏风上的异兽！
而传说中的神眷石，竟然就在它的舌尖？！它就是这样引人上钩的？……十三失掉的右臂，难道就是拜它所赐？
昭姬的双腿早就无意识地跑了起来，独角羊的蹄音就贴在身后！
让她心惊肉跳的却不是独角羊，而是十三。
他知道这一切，他就经历过这一切。可他还是带着她来到地宫，引出独角羊，没有任何提醒，眼睁睁等着她以同样的方式失去胳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那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难道都是引人入局的伪装？
“咚！”
蹄音随着响声短暂地停了一下，然后又凌乱地追过来。
昭姬立时明白了，独角羊视力不佳，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甚至可能根本看不到！它能跟着跑过来，要么是闻着血腥味来的，要么是听着响动来的。
她立刻把掌心的血舔干净，扯下发带在手上一圈圈绕起来，没命地往印象里石门的方向冲，可越跑越失望——如果方向没错，按照这个速度，早就该跑出门去了。
还是迷了路。
但无暇考虑这一点，现在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摆脱独角羊的追杀！
这时候十三在哪？昭姬甚至不能判断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更奇怪的是，她感觉到越跑头越晕，双腿开始发软，胳膊也越来越难摆动起来。
“啊！”
昭姬跑得太快，脚下这一绊让她狠狠砸在地上，摔得是眼冒金星。
“别挣扎了，快让延妇咬上一口，看看你会不会就是十四。”
是十三的声音。是他！昭姬忽然想起之前他递来的水，还说这地下水都是如此发苦，立刻就明白了此刻自己为何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和十二也无冤无仇！！”
十二，十三，还有他刚才说的十四……难道守山人是一个代代相传的身份，每一任守山人都要以这种害人的方式找到继任者，才能解脱？
十三的怒吼戛然而止，他又换上平和的语气，甚至带着讨好的笑意说：“你看，我送走了你的三位朋友，你不是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我吗？现在知道了吧？”
“要做交易，就该把条件提前摆在明面上，诓人至此是何道理！”
刚才十三的怒吼似乎并没有引起延妇的注意，所以昭姬大声说了这么一句验证，结果，那头六足兽的蹄音仍是慢了下去，似乎迷失了方向。她推断，延妇大概是连听觉也没有的，只能凭着血腥味寻找目标。
她摊在袖子下面的手心里搭着匕首。从没想过，指挥手指握住一把匕首会如此困难！
十三在她脚边蹲下，左手握着的小刀，在周围变回白色荧光的石头间反射着寒光。
“多说无益。你这么不老实，我只能把你脚筋挑了。”
“等等等等等一下！！”昭姬知道自己已成鱼肉，但面对刀俎，她还是不愿任由宰割！
“你挑我脚筋，要我以后在这里如何生存？我想你既然帮我的朋友疗伤，还送他们出去，多少也算有善心，不会真的要让给你接班的我惨死山中吧？至少也该把怎么做守山人和我交代清楚啊！”
十三抓着她的脚腕没放，但刀是停住了。
“我那屏风后面有一面石经，介绍了延妇的由来。守山人其实是延妇的盟人，一旦与其建立了血盟，要以血饲之，远离即死。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延妇盟人的，若你真的是十四，上去以后看过石经就会明白一切。”
“若我不是十四呢？”
“那就只有杀了你了，我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一个仇人。”十三笑了笑，“你还是祈祷自己就是吧。”
十三似乎不打算挑脚筋了，他手里的刀不断变换着角度，刀尖在昭姬身上来回比划，寻摸着下手的地方。
昭姬好言相劝：“何必杀人呢？你我合力宰了那畜生不好吗？”
“延妇死，盟人死。”
“那，那带它出去呢？你想找人接班，无非是不喜欢困在这里吧？我可以帮你，我找地方，不，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把它当宠物养着，一应开销由我承担，可好？”
十三沉默了。
良久，就在昭姬以为他会同意这个提议的时候，他突然出手在她手掌上划了一刀！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这世上，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在重新呼吸着血光的黑暗中，十三淡淡吐出这句模糊的话，举起昭姬的胳膊，伸向跑来的延妇。
它大张着嘴，露出那颗拖着光尾的神眷石——昭姬心心念念的宝物，带着血盟的诅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