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子仲遆(1/1)
昭国的高瑞公主从罪己山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这个消息从墨马城迅速传遍整个东安,一刻不停地传往周边的封国。
昭姬又一次成为大巍王朝街谈巷议的主角,但她对此浑然不知,在墨马城尹府睡得天昏地暗。而她睡了多久,夫姤就担心了多久,恨不得每个时辰都遣人去探探她的鼻息,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第三天,东安侯莅临,还带着东安的大巫。见高瑞公主沉睡不醒,直接就摆开阵仗,在她卧房外的院子里搞起了祈福仪式。
昭姬还真就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看到床幔外站满了人,吓得半坐起来。
“上神保佑,方神保佑,高瑞公主您终于醒了!”
车前在屋子另一边抱着果盘儿,嘎嘣嘎嘣吃着,抽空对覆灯吐槽:“可不得醒么,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就是装睡的人也能被叫醒。”
床边,夫姤殷切介绍:“禀高瑞公主,这位是东安侯,特地来看您的!”
昭姬没有直接表示不满,只是用袖子遮住脸,轻声说:“且待高瑞整妆,再见过东安侯。”
“关心则乱,是本侯失礼了,公主见谅。”东安侯带着众人退去,在地罩外踟蹰驻足,“说起来,子姓一脉西迁浒都前,正是在东安颐养,本侯的母亲也是子姓后人……”
“哦?竟是重戚?”昭姬好奇起来。在此之前,她并不认识另一个父出姚姓、母出子姓的姚子后裔,而重戚之亲,近乎同胞。
“是啊。”东安侯听起来有些岁数,低沉的笑声给人一种温良的感觉,“城尹备了宴,我们稍后再叙。”
昭姬把不认识的侍人也请了出去,待房中只剩自己人,一把掀开床幔,冲到覆灯跟前。
“神眷石呢?”
覆灯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拿出那粒散着金光粉雾的珠子。
昭姬松了口气,把荷包揣进自己衣服里。
车前也凑过来,问:“那天你刚说到地宫,就睡了过去,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昭姬摊开右手,见那块嫣红的胎记又出现在老地方了。
“你们记得十三房里的那架屏风吧?屏风上的独角羊叫延妇,就养在地宫里,而神眷石,就长在它舌尖儿上!”
“咦~”车前发出嫌弃的声音。
“十三带我去找神眷石,其实是想害我,要我做第十四个守山人,也就是第十四个延妇盟人,留在山里,用血喂养那头畜生。所以我杀了他们。”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就是用这只手。”
“你?一对二?”车前质疑,“之前咋没发现你在武学方面有如此造诣呢?”
昭姬神秘地笑了:“不是武学,是神术。你们,听说过十六年前的流炎之夜吗?”
两人摇头。
“太孤陋寡闻了。”昭姬拿了颗果子,咔嚓咔嚓专心吃起来,不往下说了。
车前等了会儿,忍不住催:“说呀?”
昭姬不慌不忙吃完果子,才声情并茂接着说:“那时候,重留山裂,妖奴出山,为祸人间。家父带领逐妖联盟前去封山,战况惨烈,大妖现世。就在穷途末路时!一道天火从天而降,将山石化为熔岩,堵住了重留山的裂口,结束了逐妖之战!”
车前评价:“6。”
昭姬憋着得意,随口说:“那天火,就是我放的。”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呀!”昭姬刚一扬手,看到这一屋子陈设,觉得不能随便把人家屋子烧了,便作罢,“你等着!”
她迅速换上一旁准备好的衣服,拿帕子擦了脸,胡乱梳了梳头发,就拉着两人出门到院子里。可四下一打量,又觉得这院子太小,肯定会被殃及,于是走出院子,见前方有个小湖较为合意。
“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吧?这就给你检验检验看看……”
昭姬跑到湖边,伸直胳膊,掌心对着湖,气沉丹田,大喝:“哈!”
……
什么都没有发生。湖边的鸭子朝这边看过来,嘎嘎叫了几声。
车前雄伟地笑起来。
“不对,当时我没有‘哈’,再来一次!”
昭姬又摆好姿势,闭目颔首,全身心投入到右手手心上……
车前憋着笑看着,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在昭姬后面,避免城尹府的侍人看到公主的迷惑行为。
“这是在做什么?”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昭姬。她转身一看,是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那一身锦衣玉服,每一根反着光的丝线都在昭示他尊贵的身份,更不用提那挂在腰上的玉组佩。他头上冠的如脂白玉,雕刻着日月交辉纹——大巍王室大宗的专属纹样。
昭姬行礼:“见过二王子。上神赐福。”
王子仲遆一笑,脸上傲气更浓,星眉剑目间更是扬起几分得意:“看来,本宫之名远播深南,连一个小小诸侯女都认得本宫。”
确实,二王子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名声,还真是远播。如今一见,方知传言也有如此写实又传神的。
他旁边的白面从官赶紧接话:“二王子的英名早就遍传王土啦,天下谁人不知晓呢?”
昭姬怕自己忍不住笑,行了礼便告退。
可王子仲遆并没打算放她离开:“放肆,本宫允许你走了吗?”
昭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脸面向他时倒好好挂着得体的微笑:“不知二王子有何吩咐?”
“稍后宴上,本宫要你为本宫布菜。”
之前听车前说封建等级制度如何压迫人性,昭姬还没有感受,她觉得那只是生在其位、各司其职,毕竟世间向来就是国民劳作、大夫管理,王室宗亲代言神意,主持大局。她所到之处、所见之人,并没有苦大仇深。
可此刻她明白了,那是因为她看到的太少,且从不是被压迫的一方。
布菜显然不是公主的分内之事,但是,在王子要求公主布菜的瞬间,它就变成了分内之事,无需任何解释说明。大概这种心照不宣的接受,就是封建等级制度的规训。
然而……
“二王子恕罪,这菜,高瑞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