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离京（1/1）

自那日酒楼会话已过去数月。

镇国将军府，木槿急急入内，匆匆一礼，尚还来不及喘匀气，便道：“郡主，不好了，苏，苏大人辞官了！”

“什么？她辞官了！”赵敏彦将最后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顿时连成了一个“白”字。

“是呀！宫中传来消息，说是今早苏大人向圣上呈上编修好的厉朝史后，就直接请辞了。圣上竟然也立刻就应了，现在估计她的马车都要出城了。”

见郡主还是盯着棋盘看得入神，木槿着急：“郡主，您费了那许多心思与人脉，才让她有机会外放做一地学政，那苏辞玉真是不识好歹，竟宁愿辞官！咱们就不做点什么吗？”

赵敏彦道：“不用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她不愿意掺和，咱们也不要强求。”

稍许，又感慨道：“也许她才是最清醒的那个吧！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弃到手的功名利禄的。苏辞玉果然还是当初的易安居士，总能潇洒抛弃外界束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上京，苏辞玉撩开车帘回望，上京的城门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苏辞玉的神思也随之飘远，回忆起那天在福安酒楼与郡主的谈话。

郡主问她是否甘心一辈子就在翰林院做一个默默无闻编修，等老了就致仕回乡。然后变成后世人口中年轻时不安于室，善妒轻狂，最后成为寂寂无名之辈。

苏辞玉想到当时的自己像被戳中痛脚的刺猬，一瞬间竖起的尖刺，她反唇相讥对方不过同样野心勃勃之辈，如今还要来拉拢她这个废物。

话出口的瞬间，苏辞玉像被闪电劈中，原来她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么淡然，心中也充满了愤懑不得志的郁气。那些平日里的伪装，不过被人两句话就轻易戳破了。

郡主等她平复心情，又继续说道：“如果苏大人不是历朝第一个女状元，踏入官场的文官，今日我也不会说这些。”

“你可知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还会把你的事迹编成一根根束缚女子的教绳，难道你希望在你之后真正有才能，也想出仕的女子，要因为你如今的懦弱与无能付出更多代价吗？”

“边疆现在还有那么多女兵，难道是因为国家危急，还需要女子守边吗？不是！是因为几十年前那是女人的禁地，那时候民间甚至觉得庙里的菩萨，如果是女子，也都要裹脚。然而，男人输给了胡虏，谨守男人们制定的女德的女子就像牲口一样被蛮夷劫掠。以前有人站出来，给了我们刀，给了我们反抗的勇气，前人用鲜血站稳了脚跟，后人至今仍用生命守住那块可以让我们掌握自己命运的立足之地。”

苏辞玉如何不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她只能不断麻痹自己，否则无能就会将她逼疯：“我有什么办法？年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才华盖世，必定是救民于水火的大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任何地方都敢闯。等我真的进了官场，才发现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我不过是孤立无援的一叶扁舟，能保全自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是我的无能！”

“这个朝堂上庸碌之人何其多，苏大人已经超过许多人，只不过没有引路人，才陷入僵局无法脱身。如今，我可以给苏大人指一条明路！朝堂不可为，不如到地方做一方学政，兴一兴这女子求学之风，将来再回朝堂，也不会像今日这边孤立无援！”

苏辞玉听完却并没有开心，只觉得果然如此：“郡主也想要这天下之位！”

“我的外祖母是当朝圣上，我母亲是镇国大将军，我是圣上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脉至亲。我拜读过大元帅的思想理论，愿意继承前人的志气，安邦治国，做一代明主，让我治下百姓，不论男女，皆可为官做宰，请问苏大人，这有何不可？”

“自然没有，不过是下官胆小且无能，家中父母年老，我已然很不孝，不能因自己私心，再次将他们置于险地。”

那日之后，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主子，您这也太突然了。都不提前告知奴婢，咱家还有许多细软来不及收拾呢。”芙蓉将匆忙带上的银两首饰分别藏好，这人离乡贱，今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辞玉笑问：“怎么？怕你家主子养不活你？”

芙蓉娇嗔：“奴婢哪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您要风餐露宿，身体吃不消可怎么办。要是您早些告诉奴婢，奴婢还能多做些准备，这一路上的吃食，常用药品等都可以备上。”

苏辞玉扶额：“快别念叨了，你小小年纪，可真是啰嗦。咱们不是带了钱吗？到时再买就是了。”

她撩开车窗指着外面：“你看，咱们就要以天为幕，地为席了，以后早起迎着朝阳品茶，夜间对着明月饮酒，岂不是神仙日子！”

“噗！主子您真逗，您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京城郊外的相国寺。哪里真的吃过餐风饮露的苦，这才是出门第一日，您现在有这闲情逸致，等明日咱们远远离了京城，路也不平了，景也不美了，到时候，您浑身都被颠的散架，再看着那野草丛生的，连个人家都没有，到时您怕什么吟风弄月的心情都没了！”

苏辞玉道：“果真如此辛苦？芙蓉你从小与你家小姐我一起长大，如何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可不要故意吓你家主子我？”

“主子您忘了？奴婢哥哥常替老爷跑腿，去过许多地方，他经常出门一次回来，整个人看上去都要黑上，瘦上一圈呢！奴婢从小听着哥哥抱怨，自然知道这外面不像咱们在京中的日子悠闲。”

“确实，是我井底之蛙了。”苏辞玉自嘲道：“怪不得圣上总说我写的文章辞藻华丽，却如空中楼阁，可以在文人比试上夺取魁首，但是却不能成为治国良策。”

紧接着她复又开心起来：“如此正好，我已读完万卷书，如今正好行万里路。希望有一天我的才能不再局限于诗词歌赋，而是真正的做到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