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眼前的第一桶金(第一部分)(1/1)
石小悦也生了个女孩,章立言头几天就和李子川说好,叫他开着长安车来接下,本来还算宽敞的买包车被章立言一家还有石小悦的爸妈及住院物品塞的满满当当,李子川在医院门口归置了好半天才得以起步。
“还好我没换桑塔纳,要不你这些物件就装不下了,”
“留给拳王老婆用吧,最多跑两趟,”
“就他,天知道谁愿意嫁给他,贪财好色独来独往。”
“你喊我接,而没用车间的公车这就对了,这对你的个人形象很有帮助,往上爬需要方方面面的积累,事事都要小心。”
李子川和章立言就在前排这么聊着,通常石小悦也不插嘴,现在刚生完孩子就更懒得插话了。
一个半月后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停在了原来长安面包的位置上,为了省停车费李子川把它停在了厂区围墙下,任由鸟屎覆盖,他没有也不可能忘记这辆长安面包,这是他的第一辆私车,是他的起步,他梦想着还会有好多次换车,镜子前他被自己穿西装的帅气、英气感动得一塌糊涂,李子川这才发现自己如此自恋。
这两年吃的苦彻底改变了李子川,这两年经历的人情世故彻底教育了李子川,这两年见识的世界彻底颠覆了李子川,还好,他清醒的意识到,这只是开始,还不是全部的彻底,他只是窥见了冰山的一块冰,大象的一个小脚趾。某个收车的夜里,他独自在宵夜摊问老板要了带着油腻的纸笔,悄悄躲到有光的角落写了封给云秋意的信。奋笔疾书的李子川脸上时而浅笑时而呆滞时而叹气,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仿佛跟云秋意有说不完的话:
小云你好:
很久很久没给你写信了,见谅。
我这会刚收车,在宵夜摊,看看表你应该已呼呼入睡了吧。我想把从厂里出来这两年的心路历程说给你听听,我总觉得你比我懂得多,这些鸡零狗碎又没谁愿意听,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给你,希望得到你的指导。
先说好的吧,我把长安面包换成了桑塔纳,银色的,亮堂堂的,可漂亮了,这是我最大的收获,可以说是战果吧。第二,大东风的贷款基本还完了(快还完了),接下来我的日子不会那么苦压力不会那么大了。我想挣钱想挣好多好多钱,我想住小区房,我还想换更好的车,我想让我的汗水不白流,我想让老婆、老婆家不再看扁我,我是不是像那个台湾胖子马兆骏唱的我要的不多,其实要得很多,嘿嘿(我开车时喜欢听歌,喜欢跟着大声唱)。
农机厂和外面的世界相比,就像水壶底,连井底都算不上,我勉强算只小蝌蚪,奋不顾身跃入大海时差点没被呛死,是我高估了自己,对困难估计不足,对艰难险阻准备不足,在待人接物上简直差劲的要死。还好,在土场、石料厂,现实无情的教育了我,这世上没有什么应该,更没有谁应该照顾谁,就是弱肉强食,就是跑得慢就没得吃,怂就被欺负,没啥善良温柔,更没有让步妥协,退的只能是自己,好几次我被别车,被工头羞辱、工地食堂去晚了没饭吃、搬不动轮胎急的跳脚,我站在黄灰里,车一辆辆从我身边经过没一个停下帮忙的,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拉产值,就像赛跑。经过这些,我不再害怕,我也学着发狠,不再抱怨不再指望,我深深的领悟了毛老人的那句话: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一开始,我挺怀念在机修组那种混吃等死的舒服日子的,但当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程款时我果断的和过去作别,有钱真好!
我想念你和柳芳菲还有老高老瓦雀,我知道我没时间来参加各种聚会、婚宴、百日宴,所以夜深人静时会在心里抹眼泪,想念我们之间纯真的友谊。
我黑了,壮了,能轻松换轮胎了,我在工地混成了名人,没人不知道李三,开着桑塔纳在农机厂回头率可高了,以前的同事领导都主动来打招呼来递烟,我帅了,哈哈!
你不会觉得我傻帽吧?这些非常真实的感受我只能对你说,只能写信说,当着面我肯定不好意思讲,我发现我口才见长了,等下次见面咱俩或可一战。打交道的人多了,三教九流,被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违心但能办成事。
我觉得我死了一遍又活了过来,那成语叫啥来着,就是说火凤凰的,你若在就可以为我补充了,反正就像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了几遍似的,我觉得我还能挣更多的钱。出来才知道,可以干的事、有机会挣钱的事太多太多了,难怪我会看不起章立言祝坤他们那点小工资小奖金,还超产奖、季度奖,还抵不上我一个晚上的收入,我现在觉得我开车越来越遛了,你信不,我可以边开车边嗑瓜子,哈哈,厉害吧?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是我领悟到的另一个真理,当然是听来的,但我觉得真真的是这么回事。世界变了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我觉得都是。在家里我会坐在沙发上反复想,想你说过的、章立言说过的那些有道理的哲学,再结合现实,发现真是那么回事,发现很有道理,很有指导意义,谢谢你。
好了,再写天就亮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吧,写了这么长的信,大脑兴奋怕是难以入眠了。
再见小云同学,盼回。
李三
1999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