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破碎与归真（1/1）

壬弈冲进电梯里，按下“1”之后飞快地按关门的按钮，手指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怎样微微颤抖着。

结果越是想关，就越是不能如愿。保洁的阿姨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刹那又从外面打开了门。

看到是提着洁具的阿姨，壬弈竟然会松一口气，这口气来得没由头，她知道谭汜南根本不会追过来。

她是想逃跑，但却还是紧张了。

阿姨疑惑地打量壬弈，旁边的女孩子脸色惨白，但是眼睛却红红的，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妙。

“小姑娘，你不舒服吗？”阿姨好心地问她。

壬弈觉得面前银灰色的电梯门似乎在变形，好像中间那条杠并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关上后一动不动，一会儿左右扭曲一下，一会儿又变得像一个平面弹簧。她听到旁边的人的话，似乎也听不太真切，模模糊糊地辨认出是在问她的状况。

壬弈从嗓子里挤出来：“没事，谢谢。”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在壬弈这里被数倍放大，从三楼下到一楼的时间于她而言也变得格外漫长。

“叮——”

感觉到外面的空气，壬弈直接一头冲出去，没想到门口站着等电梯的人，猛地撞了上去。

“啪——”手中的奶茶本就是靠壬弈已经僵硬的手指勾着，被这么一撞，奶茶倏地摔在了木地板上，难逃杯子摔破奶茶溅开的惨剧。

壬弈被这一出弄得才回笼了些思绪，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视线一直都看着下面，只看到门口那人的黑色西装裤和皮鞋上都沾了白色的液体，顿时羞窘不已。

后面的阿姨只觉得自己的活来得属实是快，这怕是自己打扫得最及时的一次。

“壬弈？”

识别出这真是叫的自己的名字，壬弈抬眼一看，竟然是几日不见的梁于理。

梁于理这才看到壬弈难看的神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测壬弈可能遇到了麻烦。

况且壬弈一个来这边打工的大学生，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婉清都还提到了她，为什么出现在这种会员制的会所？

一边的阿姨已经开始沉默地收拾起面前的残局了，梁于理当机立断虚揽着壬弈离开这里。

上车后，梁于理拿出手机发了消息，应该是在为马上的爽约而解释。壬弈低声道：“对不起啊，把你衣服弄脏了......”

梁于理对壬弈的印象一直都不错，陈婉清虽然想撮合他们，但梁于理对壬弈却并不来电，只把壬弈当成是一个懂事的妹妹。

“没关系，”说罢他打开车里的空调，也不急着走，他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壬弈摇头的瞬间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梁于理立马扯了两张纸递给她。

“发生什么了可以跟我说吗？或者我带你去找我妈？”梁于理礼貌地询问。

见壬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接他的话，只一个劲的摇头，梁于理略微思考之后决定把壬弈带到家里去，虽然这个点陈婉清很可能已经睡了。

看样子遇到的事可以说是恶劣了，才会哭成这个模样。壬弈在梁于理眼中就是一个开朗、乖巧的小女孩，春节那两天做事情虽然过于客气，但是跟陈汀文的相处却很自在，他很少见陈汀文这么喜欢一个人，因此也爱屋及乌，对壬弈的好印象更是呈指数增长。

自打壬弈慢慢长大，从小到大在感情这一方面受到的伤都成了她的保护壳，她不敢再轻易向别人交出自己的真心，以免又像曾经那样屡屡把握不好感情上的界限，惹得别人厌烦。

她自认为不怕一个人生活，她只是怕再看到那种对她所展露的一切的不友好的情绪。

而想要杜绝这种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社交，事实上壬弈也的的确确做到了。一直到谭汜南的出现，她的原则被不可逆地打破，同一屋檐下相处她自然是做不到完全与谭汜南无交流。

喜欢上这个人，在壬弈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谭汜南所带来的壬弈曾经鲜少体会到的温柔、温暖，还有他总是体贴入微的生活习惯，都让壬弈沦陷，不得不缴械投降。

与谭汜南那短暂的相处，让壬弈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似乎学会了如何与别人相处，大学与室友的相处也都中规中矩，她谨慎地划定好她与周边人的关系，不说与朋友相处有多么顺利，但至少没有让那些人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壬弈就这么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在变好了，她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她思念谭汜南，哪怕只是时不时见一见，她也很满足了。

可是人的欲望总是在被满足后放大，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要做出一点实际行动来，她要努力追求的爱情，她想告诉谭汜南我喜欢你，哪怕谭汜南对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她也不怕，她觉得如果太过于唾手可得反而不像是真实的了。

壬弈在前几天的时候，感觉到谭汜南的冷漠，她自以为荒唐地想过，大不了就摔得粉身碎骨——

嗯，的确如此。

原来谭汜南看她，与曾经她没有抓住过的朋友看她是一样的，都觉得她烦人，这么多年，原来她没有长进。

她自以为的进步，是谭汜南用温柔编织出的假象。

谭汜南大抵是怕说话太直白，伤害她，或者说是因为她算是谭汜南半个恩人，所以一直勉强与她保持着联系，秉着不能忘恩负义的大道理与她周旋。

其实心里怕是早就烦她了。

今晚，今晚是她硬缠着要谭汜南陪她出来走走，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那虚无缥缈的临界点，而这件事就是让谭汜南耐心耗尽的终章。

她的犹豫、遮掩、不果断，在谭汜南眼中都是磨人的利器。

壬弈觉得谭汜南的性格是真的好，能够忍她这么久，换做别的人，怕是早早就推开她了吧。

也幸好谭汜南把话都说明白了，让壬弈自己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才告白的话还好没有说出口，不然就真的太可悲了......壬弈觉得，似乎谭汜南这样地不留情面，让她轻松了不少。

以后就不会再有联系了，她不用每天抱着手机等他的回复，不用每天忙东忙西攒钱，不用再一颗心被谭汜南给牵着走了。

他们真的很快成为了陌生人。

壬弈觉得是轻松了，可是心里却依然一阵一阵地抽痛。

不同于曾经的失败案例，她感觉自己有点像是溺水般，呼吸都不太能自主控制，四肢也僵硬着不听她的使唤，太难受了，难受到眼泪根本止不住。

可能这就是失恋的感受吧，曾经不懂为什么人失恋了会痛哭，现在壬弈知道了，这是因为太难受了，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还在正常着的难受。

壬弈的头像是被灌了铅，重重地靠在了头枕上，眼泪从下巴直接滑进了颈间，然后被柔软的围巾接住，偷偷氤氲开来。

“吃饭了吗？”梁于理见壬弈情绪还没调整好，觉得问别的也问不出来个什么，要是壬弈还没吃饭，就先带她去吃点东西缓一缓，补充一下精力。

壬弈今天就已经没有继续上班了，她下午的时候自己煮了个方便面吃，然后就开始捣鼓今晚该穿些什么，怎么打扮，她正准备点头拒绝梁于理的好意，安静的车内就响起了诡异的“咕噜噜”的长音。

梁于理正打算带壬弈找个地儿吃饭，转念一想她这个年纪的女生似乎都很要面子，八成是不想让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在别人视线下的，于是照着本来的路线继续前进。

他伸手在车载屏上点了点，上面很快显示出“汀文”两个大字。

陈汀文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壬弈才注意到他已经在打电话了。

“你去煮碗面条，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梁于理毫不客气地指使弟弟。

陈汀文不解地问：“这么大半夜的，你喝多了？”

“没有，饿了。”梁于理巧妙地省略了这句话的主语。

陈汀文对梁于理的指令一直是严格服从的，说一不二，简直是做弟弟的典范，当然这也有他十分崇拜他哥的缘故。

壬弈接受了梁于理的好意，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谭汜南自己第二天就走了，美梦就这么被打破。

情绪宣泄完后，她需要一个出口，带自己出去的出口。

来京城，可能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陈婉清，然后认识了陈汀文、梁于理......他们家就是壬弈小时候梦想的样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幸福，是一个很美好的家庭，有着很温暖的氛围，这是壬弈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因此，当这种温暖同样照顾到了从小缺失家庭关爱的壬弈的时候，壬弈毫无疑问会贪恋这种家的感觉。

梁于理把面条从厨房里端了出来，给壬弈拿好了筷子。

“谢谢......”壬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梁于理。

梁于理比她年长六岁，叫哥感觉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叫梁哥又感觉怪像地痞流氓，于是尴尬地结束了话音。

梁于理猜到壬弈在想什么，他把餐巾纸放到壬弈旁边，拍了拍她的肩，“你跟陈汀文一样叫我哥就行。”

壬弈轻轻擤了一下鼻子，小声道：“好，谢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