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凝的恐惧（1/1）

"怎的，这里不许人来"，苏凝知道这老头定是和容寂一般认错了人，于是便随手折下一根枯枝一边把玩一边漫不经心道，"老头，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那年……”

“那年怎么了？”

老头欲言又止，他蹒跚着脚步在苏凝身边来回晃悠，待看的仔细后边叹气边摇头道，"真是老眼昏花了，竟将你这小狐妖认做了她。"

苏凝明知故问：“认做了谁？难道这世上还有与我一般的女子？”

老头咂咂嘴：“这如出一辙的自大倒是与她像的很。”

刀子般的寒风吹得苏凝一个寒颤，她裹了裹衣服看着老头说道：“不与你玩笑了，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到这里来？”

“哈哈哈”，老头靠着摇摇欲坠的树笑："你这问题问的稀奇，平白无故扰我清梦不说，还要故意刁难我？"

瞧老头不愿多说，苏凝耐着性子："那换个问法，要怎么从这里走出去。"老头扫苏凝一眼：“倒是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我几个问题。”

苏凝："你问。"

老头突然严肃：“你是谁？”

“灵界山，苏凝。”

老头又问：“既为妖人为何身上沾染魔界气息？”

苏凝想了想，认真回道：“应是抢了魔尊一颗心的缘故。”

老头提着声音：“你说的魔尊可是容寂？”

“是。”

“那你身上的生死印是与谁所结？”

“与一凡人。”

“凡人？”老头似是不信，他站直身子盯着苏凝道：“仔细说来听听。”

苏凝挽起衣袖，红印在苍茫雪色中显得有些刺眼，“说来也怪，那日在郊外遇上与他发生些冲突，慌乱中莫名就被结了印，许是与他有着什么纠葛吧。”

老头追问：“是前世之债？”

苏凝怅然摇头：“忘了。”

"忘了？"

"嗯，我惯常忘些在意之事。"

又一阵寒意袭来，苏凝抖了抖身子望着老头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如实说与你听了，该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了。"

老头环顾四周，看了许久后若有所思道："处处皆是出口，重要的是他想不想让你出去。"

"谁不想让我出去？"苏凝急切问道。

老头意味深长："你自己看了便知。"

苏凝不解："如何去看？"

"枯木逢春，故人归来。"

话音落下，枯树随风摇晃。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寥廓有些渗人，气的她到树上狠劲踢了几脚，"骗子。"

苏凝使劲摇晃树身，但这次不论如何去叫，树灵也没有再出现。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苏凝瑟瑟发抖躲在树后期待能抵挡些凉意。无奈，四面八方的风如利刃一刀一刀插进身体，让那丝暖意无处遁形。

"什么枯木逢春，故人归来。难不成是让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他再种棵树出来？"

嘟囔着，苏凝盯着枯树入了神。

在梦里她曾无数次被埋葬在此，她一次次看着自己沉入雪底，真实的窒息感和消亡感一寸寸侵蚀着肌肤，蚕食着理智。而她像被操纵的人偶，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重复死去别无他法。

挥之不去的梦魇是离开灵界山的原因，也是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倒要看看是谁日日入我梦。”

想到此苏凝猛的回神，左右踱步间开始思考树灵的话："枯木逢春？若让红花开满枝头，也算造了个春天不是。"

言罢，她迅速在枯树旁刨了个坑出来，"幸好还有从桃花仙那儿偷来的花种"，嘟囔着，苏凝将花种拿出。

桃花难种，尤其在这气候恶劣下更难。

望着冰洞里独伶伶的花种，苏凝又想，"桃花娇贵，我那彼岸花更娇贵，若两个娇贵放在一起，会不会就活了呢。"

拿下发簪，沾了血的长鞭红的似火，仿佛要将整个冰湖融化。自藤上摘下刚冒头的花骨朵，以鲜血滋养，瞬间便有了开花迹象。

“真是便宜你这个死老头了”，自言自语着，苏凝将花种一齐扔了进去，接着便盘坐树下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枯树。

冰层之下，根须疯长盘根错节，两颗花种拼命扎根汲取对方养分。

只半刻，寒冰便在根须中碎开裂痕。

桃花枝与彼岸花藤纠缠着从冰下钻出，以参天之势盘上枯树，不时便将摇摇欲坠的枯树点缀成春天模样。

半树桃粉，半树花红。

苏凝愣在原地，心底也有颗种子破土而出，生出百般情绪。看着盛放的枯树，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颊落在冰雪之上。说不清是为何，只是心里难过的很。像被放在火上烤，又像是被扔进冰里冻，来来回回折磨着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

莫名的情绪扰人心烦，望着愈发有生机的枯树，烦躁和恐惧占据大脑，“到底是谁在搞鬼，出来”，吼着，一团火自掌心燃起，盛满怒意的双眸也被映的幽红。

她讨厌无休止的猜测，寻找……可讨厌又能怎样，所有的愤怒和恐惧最终还是会被无尽的深渊吞噬。

风雪越来越大，冰层在跳动的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春天不在，故人不来。

落寞藏进眼底，苏凝隐去呼吸静静感受着寒风拂过脸庞，等待着被淹没被埋葬，直至在暗不见底的深海里化作虚无。

如狼妖所说，她会被恐惧吞噬。

细嗅着远处桃花香，缓缓张开双臂，世界在眼中颠倒，没有挣扎，没有叫喊，只机械的重复着做了千百次的动作。

失重，下沉，水涌入鼻腔，呼吸开始急促，视线迅速模糊，知觉在疼痛和恐惧中一点点消失。只待最后的求生欲涌现，灵魄从体内抽离，接着就能清晰的感受到消失的过程。

而在此之前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任何可追忆，可留恋，仿佛消亡是必然，是存在的所有意义。

"你又赢了。"

苏凝望向天空，漫天星辰在幽蓝中落入眼眸，曾有人告诉她，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恐惧重复千次，万次，直至这片深海照进光亮，成为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