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专（1/1）

事实就是如此，得偿所望的来南必须要接受与朋友不在一处，一个人闯荡职校这片江湖，独自承受它的风云变幻这一事实。

初入育才职业技术学校，她首先体会到的，是它无与伦比的自由。老师并不会以校规校纪管束学生，只要不触碰法律，好像任何事情都能被允许。

在学校里，路过来南身边的同龄人，都花花绿绿，穿着各种样式，品牌的衣服；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时兴发型。外在的符号，像是他们内心洋溢着的奔放情感的宣泄。

来南初来乍到，规规矩矩地上课学东西；衣服鞋子啥的都是穿到不能再穿才会买新的，在学校基本上是穿校服，身上自然不会有花样，赶时兴；自爷爷去世以后，她就没去过理发店打理头发。现在，她留着可以遮住眼睛的厚刘海，背后垂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在行走于“时尚潮流前沿”的育才职业技术学校，是个活脱的“土包子”。

“土包子”在这自然是不受待见的，所以来南受孤立自然是理所当然。

起初，她并不在意自己在这被视作“异类”，也不在乎自己形单影只 。她心里有惦念的人和事，周末和家珍曲星的短暂相聚才是真正值得她所珍视的。

每到周末，家珍会分享她学到新动作，交到的新朋友，吃到的好吃的，遇到的好人，见到的好事；花草树木，猫猫狗狗……

来南呢，就把没有交到朋友这一部分略掉，再讲她在学校的见闻。

曲星没什么好说的，她自己也认为她在学校的日子没什么是值得分享的，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就是埋头学习，枯燥乏味，讲出来也是冷场。所以，她是她们的聆听者。她会在家珍分享美好的时候将自己代入进去，想象自己是那些美好的亲历者；来南讲在中专里见到的个性十足的人们时，她心里有萌发向往，但根深蒂固的思想会把这种向往扼杀，将这些人判为不学无术的混混。她叫来南一定要远离那些人的同时，心里却把来南划进那群人里。念头一起，自己也是大吃一惊。天呐！自己怎能这样怀疑起朋友的品性？

三人难能可贵的把周末的短暂相聚延续至今。可是，问题在她们之间其实已经出现了，不是她们之间产生了多么大的矛盾和嫌隙；三人都是良善柔软的好姑娘，只是受制于距离，学业，时间差，不能如往日亲密。许多心情和烦恼不能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及时发泄出来，这足以让她们在无形中疏离……

所以渐渐的，来南开始在意周遭人的目光，言语。她的乐观被隐去，敏感开始张牙舞爪。别人对她瞥过来有意或无意的目光会把她灼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们好像也在嘲笑她怎么这么土里土气……

她妥协了，自己在这做不到心无旁骛学东西。所以，她开始尝试摒弃一些东西，融入这。先是把校服的空白用水彩笔全部画上涂鸦，然后省吃俭用给自己置办了一身便宜且颜色鲜艳又时兴的行头；把厚刘海剪成了空气刘海，头发披散下来。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她终于在这交上了朋友，身边有能聊上话的人，这让她心安。但她有所保留，比如这些衣服她只敢在学校穿，也不敢染头发。这样做不单单会被爸妈暴打一顿，从每次说到学校里染头的人时，曲星眼里露出的嫌恶可以知道，她只要这样做，就会和她渐行渐远……

来南也同曲星一样把自己搞分裂了，学校里的她自由不羁，我行我素，个性十足。离了学校，和家珍曲星在一起，她从学校里塑造的繁荣假象剥离开。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自甘堕落时，她心慌得不行，却不愿再让自己置身那孤立无援，受人冷眼的狼狈境地了。

为了维持两边的平衡，她开始两边演戏。在学校，她为了立住追逐自由个性的人设，开始有意无意说着反叛的话，违心的事。到了周末，为了不在最珍视的人面前露馅，认为她也和自己在学校认识的那一群人一样。她讲话开始掺杂谎言，半真半假。有时害怕她们起疑，甚至夸张地说那些人的不好，是怎样的荒唐……

来南没了倒头就睡的本事，夜晚来临时，她变得多愁善感，是自己的质问者，也是为自己辩驳的人。

在童年时被家珍曲星投来的善意的光亮驱散的某种东西，好像偷偷地折回来南身上，再次扎根，就要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