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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梦魇(1/1)

明炎剑的攻击甚至砍不断他的绫羽,伏计竹伸手抓住他尾端垂下的一根尾羽。

一阵强烈的剧痛传来,他瞳孔陡然放大,那根外表十分柔软的羽毛,直接刺透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青鸟在空中将他甩开,在坠落的瞬间,冰凉尖锐的爪子洞穿了他的身体。

伏计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身体侧开,避开了致命之处,他落到屋檐上,未受伤的手掌捂着下半张脸,却还还是不断有鲜血从指缝处渗出。

两只手都被血液染红,重伤后,化神期的威压依旧存在。

体内气血翻涌,终于承受不住的一口血吐出,身体一软,顺着歪斜的屋檐滚了下去。

那只青鸟逐渐在空中化为人形,他十分符合山涧精怪该有的模样,残忍的杀戮与大自然独有的温和诡异的融合在一起。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半点杀意,红的如琉璃宝石般的眼睛清澈的可怕。

他对着现场唯一站着的人,手臂抬起,与地面平行,无数羽箭,腾空而起,猛地射出。

宁详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击的的确确蕴含了属于化神该有的实力。

保命的灵气与他自身的实力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但其中一只绫羽还是穿透了他的脖颈,他也跌落在地,生死不知。

他见现场已经无人能阻止他后,转身便向院内走去。

付栗看见两人全都不行了,她努力凝神,费尽自己剩下的力气,扯着嘶哑的声音道,“你一介山神,枉害人命,你不怕不能飞升吗?”

没错,付栗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传承并不像一本书一样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而是如同记忆有的深有的浅,它像是一个人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事物,然后将自己记忆力存入她的记忆中。

沽怀山山神,青岩鸟。

虽然不知道是第几代,但青岩鸟的外形很好辨认。

“你和贺天闽那老头交易了什么?”

付栗从来没有觉得伏计竹给贺天闽选择的称呼像这样正确过。

说话间,她又呕出了一口血。

神兽极强的修复能力在此时这么重的伤上,竟毫无用处。

“你的气运和贺山府相连,只要你不死,他就可以永远的繁荣下去,这也是贺天闽能够短时间发家的原因,对吗?”

听到付栗的话,陈鸣不出所料地停下了脚步,恰好就站在院中的阵法的中心位置,就连时间都卡的刚刚好。

阵法启动,将他与贺山府的连接彻底切断。

威压也在瞬间被打断,留给了付栗一段喘息的空间,她快速的往传送法器内输入灵气,但她伤的太重,断断续续灵气根本无法支撑法器的运行。

灵力即将透支,眼见着传送法器有了点起色。

只要再撑一会……

陈鸣直接略过面前一碰就碎的阵法形成阻碍式的墙壁,他歪了歪头,将指尖抬起,一支青色的羽毛在半空中凝聚起来。

没想到对方被揭露了真相后,竟然要对她赶尽杀绝。

不是说反派死于话多吗?大哥,你怎么不辩解一下啊!!

系统不在,她甚至无法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掏出保命的东西。

眼看着现在只有一个方法了,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让自己强行晋级的话,也不是打不过他,只是自己就没什么时间可活了。

目前事态紧急,早死晚死还是有区别的。

那只绫羽近在眼前了,付栗一咬牙,准备献祭自己。

无数道符文从周身升起,

这时面前的光线突然一暗,奔涌的灵气从中途被打断,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挡在面前的人。

我们的关系好像也没那么好吧……

伏计竹。

扎入皮肉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强行增加起来的力量虽然已经平息下去,但她的五感却变得格外敏感。

可以将空中晶莹血珠,四溅而出的轨迹看得分明,眼前的世界很快完完全全被红色占领。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鲜血蜿蜒着从她的眼角划过,流经脸颊,嘴角。

跪立在她面前的人,像是已将鲜血流光,口中的鲜血自下巴处汇聚在一起,一滴一滴的落在她身上。

好烫啊,好烫……

极品至纯火灵根的血,天生莲体的血,两种极端的体质,好像让她也没有那么厌恶了。

付栗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沾染的血液,用手环住那人向前软倒的身体。

然后站了起来。

目光仿佛包含着寒冰,强悍的灵力化为细剑握在手上。

陈鸣眸光凛起,说出了来到这的第一句话。

“不烬兽。”

但回应他的是凛冽的剑锋,不像之前绵软无力,毁天灭地的烈焰灼烧,爆发出巨大声浪。

他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原来他站着的地面裂出两米多深的裂缝,他望向地面拎着剑的人。

“你们答应过会帮我的,现在又为什么要阻止我?”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回答自己的意思,她的速度很快,闪身就来到了身前,白光自眼前划过。

他侧身躲过,脸颊上丝丝痛意传来,伸手贴上侧脸,果不其然的摸到了湿润的触感。

天快亮了,陈鸣凝望着微熹的天色,不欲在与付栗纠缠,化为青岩鸟,扇动翅膀离开。

付栗也没有选择去追,太浪费时间,等她回来其他两个人都死透了。

她先去看了一眼宁详还有死没死。

蹲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她把宁详往肩上一扔,右手捞起伏计竹,往拍卖行走去。

天还没亮,街上只有几个零星的小贩,为了不引起恐慌,她边跑边带瞬移,终于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从拍卖行的小门走了进去。

容行刹果然还在拍卖行里,他倚着美人榻在翻看一本古老的小书。

“族长,族长,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容行刹在付栗踏进拍卖行的那一刻就知道是她,自己没出声,只是因为付栗看起来好胳膊好腿的,半点事没有,便没做太大的动作。

“别那么急,小心摔。”

付栗这头顶耷拉上两条黑线,她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在容行刹眼里自己确实是一个没出生几天的幼崽罢了。

付栗已经给宁详塞了几颗疗伤的高级丹药,又将伏计竹的出血口封住,以免他流血身亡。

因为处理的及时,现在两人的状态都还不错,其实没有付栗口中说的那么严重。

容行刹给他们扔了两个聚灵阵,让两人自己恢复去了。

他把付栗拎到榻上坐下,付栗在来之前就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身上倒是不脏,她有些拘谨地坐在有着昙花清香的榻上。

“真厉害啊,所以现在是元婴后期吗。”容行刹感叹道,虽说付栗是继承了那位一部分的修为,但是每一个阶段的瓶颈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如果是祂亲自归来,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付栗早就发觉自己的修为不对劲,就算自己再牛逼,晋升也是需要灵气的,她这修为涨的比喝水还简单。

而自己除了到归墟宗的第一天晚上修炼过,就再也没有吸收过灵气。

“嗯。”她将自己的疑虑丢在脑后,说道主要的事来,“我们去了贺山府,与青岩鸟打起来了。”

她想问无色阁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让山神来到端月城,这肯定是在无色阁的示意下进行的。

但这也是他们内部的事,容行刹想说也好,不说也罢,她只是想知道无色阁是不是罪魁祸首。

“是他啊…我们和他有交易,他将一半的修为给了我们,来换取无色阁不插手这件事。”

容行刹倒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付栗想知道,说说也无妨。

“所以就放纵他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贺山府那么多人,经过这一晚又能活几个?”

一个普通修士都能接到的任务,一个化神期的山神。

如果不是与无色阁的交易,那它真正的修为应该是化神后期。

虽然无色阁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既然与那山神有交易,这个任务有什么会由归墟宗发布出来?

他们到底想借刀杀谁?

容行刹被他一口一个质问,头都渐渐低了下来,身体悄咪咪的向榻内缩了缩,眼里闪过委屈之色。

活像付栗欺负了他似的。

付栗的怒气被他这模样一下给弄没影了,她承认自己有迁怒的成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抱歉啊……”

真不应该怀疑她的,毕竟自己与不烬族总归是同一个阵营的。

“我们没有向归墟宗开放这个消息,其他任何宗门都没有,如果我猜的没错,是贺天闽发布的。”

容行刹念到那人的名字语气凉凉的,他十分在意自己因为这个人,而被小殿下怀疑的事。

归墟宗的任务是自下而上传递的,一种是与其他宗门共享和凡间的求助,还有一种就是花钱挂上去的。

既然前者有无色阁的拦截,那就是后者了。

付栗相信了,她气地咬牙切齿。

死老头,给我等着,要你好看。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把在贺山府发生的事说出,容行刹思虑片刻,道,“贺天闽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执念太深,身上也背负着人命,至于陈鸣的气运与贺山府相连,这事我也不清楚。”

想要二者的气运相交融,它定是与贺山府其中一人有关联,那他又为什么要去杀贺飘秋呢?

他身为化神期的山神杀人还不简单,只需要个念想。偏偏就要进贺山府亲自动手。

除非,他杀不了她。

为什么?一个人类而已,贺天闽再爱他女儿,也做不到拦住它想她死。

容欣赏用手指轻扣着榻上的扶手,有下没下的敲击的节奏。

自己要去贺山府看一下吗?

*

付栗的精神消耗太大,她浅眯了一会儿,醒来便无精打采地爬到安置伏计竹的房间内。

她打了个哈欠,默默地挪到人家床前。

伏计竹身上有四个血洞,看起来有些骇人。

胸前和腹侧分别各有一个,青岩鸟用爪子捅的。

小腹正中央有一个,帮付栗挡刀伤的。

然后就是手掌被刺穿的那一个,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凄惨。

付栗先解决他帮自己挡的那一下,她将对方的上衣从腰裤中抽出,慢慢用灵力把皮肉与衣物分离。

伏计竹的腰是真的细,初见时竟不是红衣的视觉效果,腰腹的每寸肌肉都很紧实,该有的腹肌也不缺,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腰线。

那根灵力凝实的羽毛早已消散,付栗抽出腰间的袖刀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划,便有深红色的鲜血溢出。

因为她在小院里就吐出几口血,远远没有伏计竹那恐怖的出血量,所以现在不缺血。

付栗的血对自己没有用,对其他修士的效果还是一等一的好。

虽然伤口范围大,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再好的东西也有临界值,治疗效果也一样,自己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血要是真那么有用,还要丹药干嘛?要不是伏计竹吃不了丹药,自己用得着千里迢迢的过来放血吗?

眼看着多余的血液从对方白皙的皮肉上流下,她心疼的摸了一把,涂在对方的掌心处,嘴里不断念叨着,“浪费了,浪费了呀!”

经过她的不懈奋斗,在把对方都快扒光的情况下,终于将所有伤处全部处理完了。

她长舒一口气,余光看到他几乎被血完全浸红的衣物。

控不制不住的想到,昨晚吃了伏计竹几滴血,自己就连跳三级。那再吃一口会怎样?

还要等他想个所以然出来,视线移伏计竹的脸上。

倏的就和那昏黑的眼睛大眼瞪小眼的对上。

付栗,“……”

伏计竹“腾”地坐了起身,额头瞬间就撞上了他头顶的付栗。

付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伏计竹也不顾布满血的外衣,瞬间拿起就往身上一披,将自己乱七八糟的裹了起来。

“你是纯情小男生吗?”付栗捂着红肿的脑壳,疼得她泪眼汪汪。

伏计竹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将头一扭转,身背对着付栗,把自己的衣服紧紧的拉起,包着身体。

“你……出去……”

付栗暗骂一句,便如他所说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伏计竹听到房门被重重的摔上,才将手上紧攥着的衣服松开,满是脏污的衣物落下,他发觉到自己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低头默默从储物戒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下。

从背面看去,隐藏在乌黑头发下的耳根红的彻底,红霞逐渐蔓延到脖颈,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阵阵热气。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东郭与狼,农夫与蛇。

付栗步子迈的很大,踩着地板“嘣嘣”作响。

她一脚踢开宁详的房间。

宁详伤的比较轻,主要是他给的丹药效果好,人在此时已经醒来了。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看到他没事的付栗“啪”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房门被扇的狂风大作,独留宁详一人在风中凌乱。

归墟宗没一个好人!

*

“贺天闽,你人呢?给老子滚出来!”付栗直接在街上大吼。

宁详和伏计竹跟在他身后,谁都不敢接近现在已经进化为暴龙兽的人。

就怕人家已经出城了,早就没影了,但没想,找了一圈人,人竟然在贺山府被找到了。

他在贺飘秋的院子里,地面上付栗划出的那道剑痕都还在。

付栗冲上前去拎起他的领子,面露狰狞,“骗人是吧?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贺天闽双眼麻木,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掏空了般,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木偶,他对付栗粗鲁的举动亦没有反抗,仿佛接下来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嘴里还在不断喃喃,“没了,什么都没了,阿叶也没了……”

那晚的威压就是他们几人都承受不住,贺飘秋当然可能直接死亡。

“这不是都是你害的吗?化神期的妖,你报给归墟宗的任务是除只小妖,只有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吗?!”

付栗手上愈发用力起来,那力道简直要把贺天闽直接活活勒死。

归墟宗哪个不是千里挑一的天才?为什么要用他们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因为别人的一己之私,而在这里陨落。

贺天闽的脸憋的青紫,求生的本能令他剧烈喘息,翻着白眼。

只是最后还是没能死成,被宁详拦了下来,对方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着。

“我也不想的……我实话实说的话一定会引起无色阁的注意,要是被他们拦截的话,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啊!”贺天闽双眼空洞的说出这句话。

看似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无色阁引起的,是无色阁先与青岩鸟做了交易,放任他去杀人。

可是,还有一个疑点…

为什么?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会引起以和平包容著称的沽怀山山神的仇恨。

“你别把锅甩给无色阁,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贺天闽不再说话,他目光呆滞地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付栗再也没心情和他一对一问话了,周深的气息冷冽了下来,“地窖在哪?”

“我问你地窖在哪?”

贺天闽被他这么一吼,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点,他跌跌撞撞地带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去。

“地窖?”

宁详迈大步子将距离拉近,付栗气息平稳了下来,她解释道,“哦,这个呀,上次他和那小妖兽的对话,好像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我诈他一下,没想到还真是地窖,如果那个地窖够深的话,里面应该还有幸存的妖兽。”

宁详也想起了贺天闽未说完的话,好像确实有个地字。

跟着贺天闽来到了院内最深处的一间小房间内,阴暗冰凉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像是开了冷气一样,贺天闽走到角落,将自己随身携带挂在腰间的玉佩取下,手指神神叨叨地,比划着什么,然后将玉佩放在中心。

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道小门,无数遮蔽气息的阵法不要钱似的堆叠在一起,难怪他们一直不曾察觉。

建造这个地下空间的人很谨慎,数不清的大门,各种各样致命的陷阱,如果他们自行闯入的话,可能会再死一次。

贺天闽竟然没有耍花招,一路上安安全全的带他们来到了道路的尽头。

以前的一幕简直让人惊心骇目,最后一扇大门内堆叠的是如山的尸骨。

不是妖兽,亦不是妖,更不是其他出现在他们猜测中的生物。

而是,人类……

无数怨念汇聚在小小的内室中,哀痛与仇恨犹如实质,每一具去拎出去都是能化作厉鬼的存在,此时只能居于这地下一方,被无数符咒与阵法镇压着。

“妖兽呢……”她沙哑的声音在其中响起细碎回音,仿佛听到尸骨哀怨的尖叫。

宁详沉默不语,伏计竹则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贺天闽退了出去,打开了另一扇门,里面都是种类不一蜷缩在一起的妖兽们。

可能因为他们是小姐的药引,个个都养的白白胖胖。没有刚刚那室内恐怖的场景。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付栗早在先前就被打了几次预防针,知道贺天闽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也一直以为背负人命的意思是杀个一两人,这种程度入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或许我知道为什么。”

在入口,一道女声传来。

付栗外向声音的来源,那个理应早死的女孩站在台阶上,亭亭玉立的像是每一个这个如花年纪的正常姑娘。

不可能,在昨晚的威压下,竟然还有普通人活着?

贺飘秋的眼睛亮的一点都不像个垂死之人,付栗却从他的身上赶到了熟悉的妖气。

“你是那个侍女。”她将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应该说那个侍女是你。”

“没错,这地方我找了好久呢,不枉我装腔作势的去扮演一只小妖。”贺飘秋将手指点着下巴,指尖转啊转,看起来格外的娇俏。

所以贺天闽不是因为自己女儿死后才疯的,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没死精神才彻底崩溃的。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占据他身体的是一只不知名的强大妖兽。

青岩鸟想杀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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