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缘起（1/1）

付栗此刻心都凉了半截，

又一个化神，

化神期的大佬都这么闲的吗？集体到贺山府度假？

“贺飘秋”开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变成那个侍女就是为了让贺天闽说出那句话，引起我们注意吗？”

“啊哈，还有吵架那次，我生怕你们忘记了，嘻嘻。”她见终于有人对自己感兴趣，“贺飘秋”兴奋地道，“我知道青岩鸟那个蠢货为什么想杀我，你们想知道吗？”

“我对你的人生经历没有兴趣。”付栗警惕地盯着莫名就激动起来的人。

“别嘛，别嘛，听我说。”“贺飘秋”并不在意他们想不想知道，她只是自顾自的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

梦魇在占据这具身体时，同时也拥有了身体主人的记忆，她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她的所见所闻。

*

沽怀山

穿着简洁干净衣裳的小姑娘，光着脚在潮湿的山间行走着，她生来体弱，不能快速地奔跑，只能缓缓沿着弯曲的小路前行。

“哎，好累…”

只是多走了几步，就令她身体发虚手脚无力，直冒冷汗，她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准备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等着黄昏过后，父亲下山顺便来接她。

因为这座山有山神庇佑，从来没有出现过野兽伤人的事件，贺飘秋才得以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山间野地上，静静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看着百看不厌碧蓝天空。

耳边传来流水击打岩石与水珠的泼洒声，贺飘秋的耳朵动了动。

话说，这附近有小溪吗？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往传出声源的地方看去。

“有人在那吗？”贺飘秋扶着树看试探性地问道，她将脑袋探出去一点，可面前除了葱郁的树林，还是树林。

水声逐渐停歇，山林间又恢复了寂静，一棵巨大的古树的分支间，有一只呆头呆脑的胖头鸟歪着头静静的打量她。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没有回应，贺飘秋只得再问了一遍，好在这一次，那人终于开了尊口。

“陈鸣。”

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她听不见出声的具体位置。

“你是小鸟吗？”

“嗯。”

那人沉默了良久，像是对这个称呼有些纠结，虽然是确认的回答，但声音中好似带着丝不情不愿。

“那我要来找你啦！”贺飘秋将这个陌生的妖怪当成自己的玩伴，她玩心大起，迈开步子，往更深处移动。

如果陈鸣不想现身的话，那在他的地盘上，谁也找不到。

但他瞧着在陡峭山路上走着磕磕绊绊的女孩，最终还是将她引进了自己的结界内。

“小鸟，你受伤了？”

坐在溪边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本应长有手臂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青色的翅膀，看起来柔和，软绵，温暖。

他其中一边翅膀垂在水里，下方有明显被浸湿的深色，丝丝鲜红的血液顺着羽毛的末端流出，融入清澈的水中。

“你可真漂亮啊……你比凤凰还要漂亮。”

陈鸣自认为自己不配和百鸟之主相媲美，他拢了拢翅膀，想将自己化为人的特征掩去。

他不是没有听过比这更好听的称赞，只是在面对她真诚炙热的，毫无保留的喜爱与欣喜，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没有…”

贺飘秋年龄小，又没上过私塾，知道的漂亮鸟类又不多，她甚至没见过传说中与人类相处十分友善的灵兽，只能将自己贫瘠脑容量中最漂亮的鸟类与对方相比。

她无视陈鸣将自己包裹起来的举动，想越过溪水，来到他的身边。

水很浅，就算是女孩身高矮小，也只不过才到她的大腿处，她将裤腿乱七八糟的卷起，踩进水里。

陈鸣害怕它作为人类柔软的脚掌，会被水中坚硬的石头，贝壳划伤，他放出一丝灵力，将它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变成松软的沙石。

贺飘秋狐疑的抬脚看着自己几乎没什么感觉的脚心，但她的脑子里也装不了太多东西，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脚掌带着溪水里沁凉的水珠，踩到毛茸茸的草地上。

山神的五感皆与沽怀山相连，山是他，他亦是山。

所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女孩的重量，从溪中移到了他身侧的那一小块地面上。

他掀起眼皮目光，从水中放到了对方的身上，翠绿色的眉毛轻轻下压，透过翅膀望向贺飘秋。

“我跟你说呀！我爹有叫我认识好多草药呢，我帮你治疗吧！”她学着自己去集市上见到仅仅一面坐台大夫的模样，她从小到大见过许许多多的大夫，但就那个老头，让她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贺飘秋将小胸口挺起，扶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花白胡子，看起来分外滑稽。

其实对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但陈鸣早一直知道，那稚嫩的嗓音，相信每一个听到它的人都会认为她在开玩笑。

至于和他父亲学的知识，早就应该被这个小孩子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认真仔细采集着随处可见的野草，揉吧揉吧贴附在陈鸣受伤的翅膀处，尖锐的刺痛从皮肉上传来，不知名的东西覆盖在伤口上，甚至阻止了他的自我修复。

但陈鸣没有反抗，沉静着，平和地看着在山林街手忙脚乱，正在给他“医治”的女孩。

山神包容着存在于他体内的世间万物。

“你被哪个坏家伙打了？”

伤口很大，很长，贺飘秋忙活了半天，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这点路程对她来说已经算是自己出生以来不可多得的剧烈运动了。

“一只会用冰的火爬虫。”

贺飘秋听不懂他口中的生物是什么，但她会不懂装懂，她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那你可真的太是不小心了，怎么被小虫子咬了？”

陈鸣没有反驳，他将膝盖蜷缩起来，瓮声瓮气地吐出一个字，“嗯。”

贺飘秋不久后就要走了，因为她听见自己爹爹喊她名字的声音了，她和陈鸣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下午玩的太疯，走的时候一步三喘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没气了。

陈鸣注视着她的背目，目送她离去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女孩像是山上随处可见的小草般，弱小，柔软，但又不如小草，她活的不比它们长，她更像是晨曦山脚下被云雾包裹着的太阳，足够亮，但又不刺眼。

*

“我又来了，小鸟小鸟，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明明身体那么差，但对方的声音清亮的像是夏日的蝉鸣，让人隔老远都能听到。

陈鸣被吵的从神祠中醒来，贺飘秋来过几次后，已经完全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另外一个家，她毫无顾忌地走进神祠内。

“当当！当当！是糕点，桃花味的，好像叫什么面酥呃………不重要了，反正就是很好吃的东西，我都不舍得吃呢…”

贺飘秋捏着糕点掰成两半，将它们放在一起对比，正好两半都一样后，才将其中一个豪气地递给陈鸣。

陈鸣拒绝了

他拒绝了

拒

绝

贺飘秋瞳孔地震，什么！既然有人不吃糕点，这都是她攒了几个月才能吃一次的好东西呢！！

再次伸手，然后重新被拒后。

她只得颤颤巍巍地塞进自己的嘴里，甜味划过味蕾，贺飘秋露出幸福的表情后，也不在意自己被拒绝的事了。

正当她解决完人生大事，准备折腾陈鸣时，对方竟然递过来了和她刚才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桃酥。

贺飘秋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怎么又从里面跑出来了呢？

“镜面法术。”原理就是复制，再简单不过了。

“哇，好厉害！”

在陈鸣让乔木瞬间生长为参天大树，为了贺飘秋过河，她也没说很厉害。

在荒芜之地，瞬间万物复苏的法术也没有被称之为很厉害。

变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间糕点，第一次被她称赞的陈鸣表示不想说话。

*

这一天是贺飘秋最后来到沽怀山了。

她躺在最初见到陈鸣的那块地上，将自己放松，陷入草地之中。

“小鸟，你是山神吗？出门口的林婆婆说了，山神能实现所有的愿望，真的吗？”

“嗯。”陈鸣回应了一声，只是不知道他答应的是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

“小鸟小鸟，你快实现我的愿望。”贺飘秋开始无理取闹，要不是打滚会消耗体力，她现在就能原地旋转三周半。

“什么愿望？”

贺飘秋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松了口气，目视天空，她说，“我想死了，你可以让我快乐地死去吗？”

她的家庭并不是富裕，母亲死了，爹爹一个人带着她，那个男人突然变得十分苍老，每天都要重复同一件事情，上山，赚钱，求医，求药。

她年龄小，但早慧，他总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她，她能吃得饱，穿的暖，除了房子越来越破，父亲越来越瘦。此外，似乎一切都如以前那么美好。

他每天都要去很高很高的沽怀山上，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卖柴，因为太远了，从而没有几个人会去，只有她爹爹愿意跑那么远，因为会有钱。

手里捏着那几两铜钱，去见各种面孔不一的大夫，贺飘秋很害怕，她并不是很想活着。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负担，沉重的负担，“林婆婆说了，向你许愿要抵压出灵魂，我愿意把灵魂给你，你让我的爹爹能得到数不尽的财富，身体永远都健健康康的，好吗？拜托了山神大人，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陈鸣没有说话，贺飘秋不知道他有没有答应，只是自己回家后，父亲就跟她说他们要搬家了，搬去一个能够治疗她身上病的地方。

贺飘秋离开了……

她不想治病，已经治过很多次了，她只想留在沽怀山，但他也不想给爹爹添麻烦，不想让爹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马车的轱辘在地面滚动，后方的路上不断出现被撵出的车痕，贺飘秋第一次坐这种漂亮车子。

一个全新的体验，她竟意外的没有闹腾，只是怔怔地看向窗外。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不回来了。”

“哦……”

圆滚滚的胖头鸟站在路边的树枝丫上，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盯着远去的马车，它歪了歪头。

*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听懂了吗？”“贺飘秋”像是分享自己的故事一样，讲的绘声绘色。

“然后贺天闽就害怕山神会将他的宝贝女儿夺走，然后诅咒了他。”

“哈哈，很讽刺是吧？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贺飘秋”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捂着肚子，不知道在嘲笑反咬一口的贺家，还是那个冤大头山神，或者二者都有。

“谁叫陈鸣将自己的气运与贺飘秋相连了呢？诅咒他还不简单，多虐杀几个人？然后献祭给他就可以了。”

怨念会将他困住，无数被残害的灵魂附着在他的生命上，那些惨死的无辜灵魂将他永生永世的禁锢在沽怀山上，让他再也接触不到贺飘秋。

他的血肉被啃食，剥落，腐烂，灼烧，直至露出森森白骨，生长出白色的蛆虫，怨气钻入骨髓。

白天他要承受莫大的痛苦，被献祭给他的人将会无时无刻的入侵脑海，磨灭灵魂，无数代价都会折磨着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敢在晚上出现的原因。

这也是付栗与他说的那句后果，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原因，变成现在这样，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山神了，更不能成仙，何况飞升呢？

“可是，贺飘秋还是死了！”梦魇的眼睛睁大，诡异的笑着。

“没有，阿叶才没有死！”贺天闽突然发疯，双目赤红地冲到梦魇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却被对方一手捏爆脑袋。

画面过分恐怖，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在小小的内室中响起。

伏计竹拔剑了，剑锋与“贺飘秋”的手臂撞在了一起，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黑曜石上，迸溅出零星火光。

“干嘛啊？贺飘秋也不是我杀的，那间房间的每一具尸骨都不是我杀的！现在我为民除害，你反而要与我刀剑相向？”

梦魇戏谑的看着后退两步的少年，她又道，“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很好笑？陈鸣被他们害成这样，他想杀的竟不是罪魁祸首，而是占据贺飘秋身体的我？我在帮他，我在帮他复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