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珠串（1/1）

沐景宵大手一挥定了三间相连的上房，肖霁霜住中间，原本店小二打算带着莫期去后院的马厩，但是它不愿，执意跟主人一间，肖霁霜由它去了。

这边沐景宵熟悉，因而主要交由他安排，他点菜也是一把好手，并非盯着贵的挑，两道菜每一道都精致爽口，并上一碟糕点一碗蜜饯，一壶茶一小坛酒，还给莫期要了不少新鲜的时蔬鲜果，更影和肖霁霜再一人点一道，这就是今个儿的晚餐了。

沐景宵先给自己斟杯酒，就着店家送的下酒菜喝；更影是第一次喝酒，试探地抿了一口，略略皱眉，但不一会儿就能和少宗主对饮了；那壶茶自然是给肖霁霜点的，是回甘自带香气的花茶，不算多上成，但也十分清雅，莫期在他脚步趴着，将去皮的沙梨嚼得咔嚓脆响，引来不少侧目。

赶了一天路，一行人对夜市兴趣不大，用完饭又闲聊一会儿，就都上客房去了。

肖霁霜把洗过的头发绞得半干，随意地披在肩上，垂眸看着窗外的行人与灯火，风吹起了他的几缕头发，也把欢声笑语、吆喝争执一同吹了进来。

系统觉得他好像要从这一跃而下，又好像要随风离去，不等它出声，莫期就走了过来，它安静地站在肖霁霜身旁，呼吸放轻，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夜色渐浓，夜市渐散，只有零星几个灯笼还亮着。

肖霁霜的头发已经吹干，他理了理袖口，把窗户关上，没有惊动已经睡着的莫期，到床上躺下了。

依旧是云雾缭绕的地方，两人相向坐于一张木桌前，木桌旁是一个巨大的花坛，可坛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种，什么也没长。

一个人拉过另一人的手，迅速地把一串手链戴上那人的手腕：“可我就是想把这个给你。”

此人低头看看这珠串，轻轻勾起嘴角：“好，但是安年，如果你哪天想要拿回去，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这人分明是肖霁霜，只不过却是弱冠之龄的模样。

安年的脸是看不清的，他把手抽回来，看向花坛满不在乎地品茶，避而不谈地转移话题：“这长得出来吗？”

肖霁霜说：“我也不知道。”

更影的记忆最后停留在那条手链上，他睁开眼，此时天才蒙蒙亮。

更影坐起来，怔怔地看向窗外，可窗棱上糊着窗纸，他什么也看不见。事实上，他也不想看风景，只是内心实在烦躁——他突然很想见到肖霁霜。

于是更影下了床，走到了肖霁霜房门前停住脚。

他醒了吗？应该没有吧。要问什么呢？不知道。他会回答吗？不知道。梦是真的吗？不确定。他记得这些吗？

更影的思维在这止住了，他想：肖霁霜……应该是不记得的，或许……只是什么前尘轮回罢了。

他的呼吸放缓加重，手紧紧攥握成拳。

店小二照例提个纸扎红灯笼巡夜，说实话，打开始他确实有些怕，但如今也能在放轻脚步的时候悠哉哉地打哈欠，顺带在心里骂两声老板了。他这么走到二楼，这里是上房，他先端正了下姿态，更加小心地踏上了最后一级楼梯——上一个惊扰了贵客的店小二已经被掌柜的赶走了，这才到了他巡夜，这么一想他不禁有些兴致缺缺。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他晓得那间房，是个带白鹿的公子住着，刚入夜时还是他去送的热水，小二差点没被吓得一嗓子叫出来，什么杀人夺宝、魔修现世、仇家寻仇都想了一遍，却见那人发现了他，转过头来，在微弱的光线中看不清神色。

小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这人是和那公子一道的，相熟之人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便勾起身子谄媚地小声问：“客官怎么这个点都还站在门外，您瞧瞧，都快天亮了。”

更影想了想，摸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他：“只是睡不着，他身体不太好，来看看。”

他本意是觉得小二辛苦，左右他不常使银子，给些赏钱也无所谓，可小二却十分上道，好不推辞地接了，然后拍拍胸脯担保：“客官放一百个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叫这位公子出什么事——明早的豆浆浓粥，包你们能喝上最热乎的那口。”

更影一愣，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知为何开口从一个萍水相逢的店小二嘴中寻找答案：“你说，一个人送另一个人手链，对方还收下了，会有什么寓意吗？”

店小二嗨呀一声：“这不好说，每个地的风俗都不一样，我们这儿倒没这说法——公子有心悦之人了吗？”

更影没有回答他，反而说：“我刚看了一个话本，上面说有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送了手链，对方本不愿收下，但那人坚持，就还是戴着了。后来这两人轮回转世，再次相遇，收下手链的人又阴差阳错把手链还了回去，话本到这就没接着往下写了，这代表什么？”

“客官啊，不是小的有意指手画脚，但以后睡不着可莫要看话本喽，越看越睡不着。”店小二先劝了一句，然后才回答他，“小的也常到隔壁茶楼蹭说书先生的故事听呢，我看多半是这两人有缘无份，必然会在此世爱上他人，成婚后才蓦然想起前生，最后要么是幽幽一叹，要么就是什么逃婚之类的，然后感动天地，做主让他们在一起，而和他们成婚的人呢，也会在这个过程中看对眼，皆大欢喜。”

“这算什么皆大欢喜……”

他声音太小，店小二没听清：“客官说什么？”

更影道：“我是说，他们会爱上别人对吗？”

“那当然，就算是真爱也难有生生世世，只要这一世是真心的，老天也乐得帮他们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