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空饮一杯无（1/1）

第十四章

“钟...钟燮？”孟劫安见那将士不由得大惊，举在空中的扬文短剑怔着。

只见那一息尚存躺在土里，满身伤痕泥渍的将士微微抬起那把青铜剑，欲要抵在她的下巴，努出一口气回应道：“我不是什么钟燮，但我救过你...这次换你救我......”

他凝着眉眼，凛凛上扬着，似刀冷厉，锐意丝毫未削。

孟劫安听他此番怨言，却也没仔细想到底这人何时救过自己，便也没好气地回复道，“倘若我不救你呢？”

她微微仰起头，将下巴抬离了那把青铜剑。

他却使尽气力将剑向前一怼，又抵在了她的下颌上，气若游丝，却毫不焰熄，“那便同死。”

说罢，他便无力倒地昏过去了。

那青铜剑缓缓地坠落，啪嗒掉在了地上，尘土扬起，溅到了孟劫安的裙襦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啧声叹道，“看在你长得像钟燮的份上，我暂且先救你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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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劫安凭着记忆做了一些草药汤，还帮这将士厚敷上药缝线。

这位庶公主，的确是位贤能聪慧的女子，连行医之事她都擅长。能逃婚，确实像是她能做出的事情来。

在记忆里，这位庶公主总是遭到各位公主王爷的睥睨，出身不如意，而她所行所做之事，常与这王权富贵之人所想不同，因此被戏谑称作痴难公主，因为又疯癫又卑微。

而长公主却是总是善待她，只是长公主大她许多岁，在她还没怎么长大之际，便已经出嫁了。尽管多年未见，但宫中一直有长公主的人照应着她，这次逃婚，也是有长公主从中协助，才能保全孟劫安的性命出逃。

“我要喝水......”

孟劫安被这一句话拉回神来，低头看向惺忪睁开双眼的将士，他沙哑地喘着气息。

她见他终于醒过来，便扶他半坐起，将床边木桌上的一杯水给他喂下。他甘之如饴，看起来痊愈了许多了。

他下意识地向床榻边沿摸去，却没摸到那把青铜剑，便质问道，“我那把青铜剑呢？”

孟劫安从榻下拖曳出那把剑来，拔出便抵在他的脖颈上，淡声回复道，“在这儿呢。”

那将士却咳了咳，此时包扎着的臂膀几乎丝毫抬不起来，更无力争夺那把剑。便无可奈何躺在床上，望着孟劫安问道，“何时能将这青铜剑还与我？”

“我看你这伤一时半载是难能恢复得完全的，在我这儿得住上一段时间了。这剑就当是你的抵押物，待你离开之际，我便再还你吧。”

孟劫安将那青铜剑抽回剑鞘，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榻下。

那将士见那青铜剑上的血迹全无，亮若明镜，便猜测出是孟劫安替他擦过了。她一弱女子，见到这些却也不感到恐惧惊异，便欲要问她的出身。

甫一启唇，孟劫安却抢先开了口，“不过，你是何人？如何成这般打打杀杀的模样？”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低下了眸，有些许不愿回答。

“你若是不愿回答便不回答，但愿不会以我性命做担保。”孟劫安只是云淡风轻。

“我叫崇燐，只是个寻常人家。近来战线吃紧，我被召作将士进军打仗。这敌军欲要追杀我，我便一路南下，毫无目的地随意来到了这座山上。伤势过重，便只能找到半山腰你这户人家。”他沉着眼眸，发白的唇轻张着。

“听你汉语，你口音不是中原人。”她却如此回答。

崇燐抬头看了她一眼，略敛了一下唇，说“我本是中原人，祖上迁徙来到漠北，后来逐渐融合成喀方一族的子民。所以我有漠北口音。”

孟劫安只是缄默，点了点头，并没回应了。

“那你叫做什么？”崇燐抬眸，看她低着眼没有看向他，便凝视着。

“孟劫安。”她明朗回答着。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之前说，你救过我，是什么意思？”孟劫安抬起眉，有些好奇地发问。

“不久之前，我在伽剌湖骑马路过时，曾救下一个失足落水的女子，我记得她的模样，没承想到竟有一日再遇见她。”

崇燐目中浮现一丝愧怍来，缓缓张口说，“我当时只是乞求为了活下去，所以便才威胁了你，我此行不义于你，还望你多海涵......不过......”他张望了一眼孟劫安，“你为何真的救我？”

她莞尔一笑，有些柔和地说，“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极为相似，但是，”她又仔细端望了崇燐一眼，“你看起来比他年长些，倒像是弱冠后的他。”

崇燐听得此话，却并不是极为明朗，倒是向窗外看去，月色正浓，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我便是托了他的福气了。多谢这位公子了。”

孟劫安也转身抬头看向明月去，一溪云散去。

“或许吧...”她只是对月饮了一杯泉水，“只是也许这辈子再难见到他了......”

崇燐望着眼前的孟劫安，见她满怀惆怅，并不再打探这人的下落了。

空饮一杯无，想必是再见不到了。

茭白的月光撒满她的茶盅，她虽显得有些落寞，却也豁达，并没有沉溺在月光醉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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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一席铁响声从庖厨里传来。

崇燐被这声音惊得起身来，胳膊虽然仍是有些伤，所幸腿是并无大碍能自由走动了。于是他便翻身下榻，前去那庖厨看看怎么一回事。

他一打开那栊门，便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只见那庖厨虚掩着门，里面尽是云雾缭绕，似驾鹤云轩。

只是那其中的孟劫安倒不是仙人模样了。

他焦灼地打开了庖厨的门扉，连那户牖也都迅速一一打开。在水缸里抄起一盆水便向火灶里扑去，终于那迷迷朦朦灼耀着的火光熄灭，化作一团烟，缕缕升起。

孟劫安满脸乌黑，额上还冒着密密的汗珠，怔怔地将铁铲举在半空。她僵在原地，只有眼珠转动，看了看崇燐，又看看了灶瓮里那一坨焦黑的东西。

她额上又一滴汗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