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工第一天（1/1）

清脆的蝉鸣惊醒了夏天的早晨，王立打着哈欠掀开被子的封印。

听说蝉这种东西要在地里苦苦忍耐17年才能等到破土而出发出鸣叫的那一天，这不就和悲催的高中生一样吗。

王立虽然辍学一年多了，但是偶尔午夜梦回，仍然会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高中课堂，做不完的试卷一摞摞的堆在书桌上面，周围全是伏案苦读的同学，讲台上的老师面无表情的讲着听不懂的数学题。

真是个噩梦啊！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清水泼在脸上去除了早起的昏沉感，今天八点上班，王立特意订了六点半的闹钟。

对于第一天的打工日常王立还是很期待的，虽然事务所里的好像是一群中二病，但是王立自己本身就是中二病，这属于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煎一个荷包蛋，荷包蛋旁边放一个速冻的馅饼，这就是王立的早餐了。

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给王立做好早餐，热一杯牛奶，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奶奶生病。

有一次王立好奇奶奶到底几点起床，特地订了四点的闹钟，起床之后客厅里已经亮着黄色的灯光，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擦拭着王立父母的照片，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投射一片阴影遮盖了奶奶脸上的皱纹。

奶奶面无表情，这个老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流干了泪水。

那时候的王立忍不住遐想，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奶奶还有多少自己习以为常被忽略的事情，就像这个平凡的早晨一样被淹没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

于是王立开始留心奶奶的事情，看到了奶奶烈日炎炎下捡瓶子的背影，看到了奶奶打零工给人低头哈腰的窘迫，看到了夜里奶奶推着手推车躲城管仓皇逃窜的狼狈，直到王立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生活的不容易，如果你感觉容易，那么一定有一个为你背负代价的人，或许是你的家人，或许是未来的你自己。

王立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看着奶奶每天拖的干干净净的地板竟然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那天之后王立开始学习做家务，打扫卫生，照着手机上的教程笨手笨脚的做了一盘土豆丝，虽然土豆丝几乎切成了土豆块。

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奶奶吃惊的看着王立，干枯的手掌轻抚着王立的脸庞，浑浊的双眼凝聚着泪花喃喃道:“我家立儿长大了。”

那一天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相依为命祖孙二人的身上，脚下拉长的影子好像融合在一起，如此温馨且美好。

可是时间啊，它永远是一个无情的混蛋，一个手持屠刀的刽子手，它不会将美好定格在某一刻，它见证了花的绽放，也必将见证花的凋零，这是每一个人都逃不开的宿命。

奶奶去世的那一天，天空并没有老套的下着大雨，外面依旧晴空万里，孩子们的嬉闹声从楼底下传来，世界好似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曾经扛着电视机一口气可以上五楼的老人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一具形容枯槁的残躯，止痛药物已经失去作用，她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

王立就站在床边，老人颤颤巍巍的伸起一只宛如芦苇棒干枯的胳膊，抓住牵挂了十几年的孙子的手，声音像是漏气的风箱:“奶奶看不到立儿结婚了，奶奶看不到立儿结婚了...”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像她一生辛苦存活就是为了看到孙儿结婚一样。

手臂松开，奶奶永远闭上了双眼，一群平常从来没有见过的亲戚如同戏剧谢幕后抢着登台的演员一样冒了出来。

他们操持着奶奶的身后事，忙碌嘈杂，人来人往，王立站在人群的中心反而如同一个局外人。

“我出门了！”王立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大喊一声。

“砰”房门关闭，溅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勾勒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

骑上心爱的小电驴，王立穿梭在马路之上，外面天气正好，世界和平，城市如同沉睡中苏醒的巨人，喧闹于巨人身体里响彻云霄。

第二次前往事务所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不需要再借助导航。

清晨冷淡的日光覆盖了工农三村，三三两两的人影开启了一天的生活。

和夜晚相比，白天的工农三村要可爱多了，老旧的石板路两边是印刷着标语的楼房，走在上面好像走进了一段特殊的历史。

事务所的招牌不再散发红光，白天的光照下反而显得有些破旧，意外的和周围的氛围很搭。

停下小电驴，快步走到二楼敲门。

打开门的是昨天的络腮胡大汉，大汉打着哈欠，眼角的眼屎清晰可见。

“来了。”大汉和王立打了声招呼，转身往洗手间走去，灰色的睡衣遮盖不住隆起的肌肉。

“早上好！”王立下意识的立正站好，像是看到老师的小学生。

“早上好，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来吃吧。”回答王立的是坐在桌子旁的老先生，即使现在是夏天，老先生轮椅上的下半身依旧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老太太坐在老先生旁边，一脸温和的看着王立，再边上是昨天那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女孩，女孩此时正一脸无聊的用筷子敲着面前的空碗。

“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王立再次大声回答道，严肃的模样像已经准备好接受职场霸凌的新人。

“没事，吃过了也可以坐下来说说话。”老太太依旧一脸温和。

盛情难却，王立只能走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腰背却挺的直直的。

“别紧张孩子。”老先生一脸微笑的看着王立道。

怎么能不紧张！有社恐经验的同学们应该清楚，和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对社恐来说是最难受的煎熬之一。

“宣宣，早餐还没做好吗？”大汉洗漱完毕，大大咧咧的来到王立身旁坐下。

“啪。”厨房门打开，穿着围裙的面瘫男端着食物走了出来。

“早上好，你来的很准时，另外，我叫秦宣。”面瘫男，哦，应该说是秦宣将食物放在桌子上转头对着王立道。

“嗯，我知道你不叫宣宣，但是你一身围裙不觉得自己面瘫男的人设崩了吗？”王立暗暗吐槽。

“小子，我叫郎明，这是黎老，这是杨姨，这个小丫头叫唐心，心心。”旁边的大汉趁势介绍起了其它人。

被叫做小丫头的唐心明显不高兴了，抬起埋在盘子里的脸狠狠瞪了大汉郎明一眼。

一盘食物被摆放在了王立面前，里面有一个个荷包蛋，一份蔬菜沙拉，几片面包，一碗皮蛋瘦肉粥。

“尝尝吧，宣宣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身旁的郎明笑着推荐道。

秦宣转身进入厨房端出最后一份食物到王立左边坐下。

接下来是沉默的用餐时间，王立惊奇的发现面前的食物味道竟然真的很不错，面瘫男显然有一副好厨艺。

或许是受不了沉默的气氛，郎明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道:“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吧。”

“什么动物生气的时候最安静？”郎明环顾四周，认真的表情宛如一个舞台进行表演的魔术师。

“是什么呢？”王立很捧场。

“大猩猩！因为大猩猩生气的时候会敲咪咪！”郎明做出一副猩猩生气敲胸的样子，满身的肌肉隆起真的很像一个灵长类动物，一只独臂大猩猩。

“哈哈哈哈”王立拍案叫绝，笑的口中食物差点喷了出来。

郎明用刚才敲咪咪的手拍打的王立的后背也乐道:“怎么样小子，很好笑吧。”

秦宣面无表情的看着彻底疯狂的两人，唐心抬起头眼神迷茫，黎老和杨姨摇头失笑。

此时窗外的风吹动起了窗帘，早晨清澈的阳光探头探脑的进到屋子里来，窥见了这温馨又和谐的一幕，像是一幅生动的油画。

此去经年，王立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