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河灯(1/1)
“掌柜的,有个大新闻你听不听?新鲜出炉的绝对保正质量。”
小胡一脸笑意地跟某人兔推销自己的生意,“小白刚传回来的,跟三公子有关哦。”
“什么?”
“嘿嘿,五十文。”
“不给,我找小白。”
“四十五,不能再少了。”
“二十!”
“唔,我的心好痛,行吧二十就二十。你猜怎么着,三公子昨晚回家了,但是和公子尧吵了一架,吵得挺凶,今早是赌气出来的。”
“吵架?为什么?”
“据消息说啊,三公子想要弃宗从商,把闻人家从白水宗分出来,公子尧不准,两人就宗门的宗旨吵起来,公子尧今早下令不准门下任何人给他钱。现如今消息已经传遍溪州了。”
孟常:“……”
该说不说,有时候看起来闻人说真的就是冲着她的钱来的。
“这样啊!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大清早来找我借钱呢。”
小胡险些脚底打滑,“啊?”
“别啊,我答应了,总不可能答应了不借吧。”
“那那那……你这是要站在三公子这边?”
“怎么会,商人嘛,借钱总归要还利息的,何况白捡的人情不要白不要,他两兄弟要闹随他们闹,咱们只站在钱这边,懂?”
“啊?哦哦哦,懂了,不愧是白管事,这么短时间就把只会嚯嚯钱的掌柜带上了从商之路,精髓学了个透彻。”
“……”
东西只是分好,还没装,小胡抱着小本本把要送谁的东西念一遍,孟常点头了就装车。
孟常的作用就是听着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完事了在马车上落个符,虽然这三年来没人劫过,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不然兄弟们心里不踏实,在恐惧中待久了的人,哪怕走进安全区,没点心理安慰总归不踏实。
就像白水河这三年明明不用害怕水鬼了,渡湾的人还是不敢轻易在晚上出来。
“最开始河面没解封那会儿我们连白天都不敢出门,好多人都想着离开,在别处有关系的都搬出去了。我们这些没关系的,就留下来。
孟冬黎把这一片划为自己的地盘,东哥守着桑梓镇,刀客行在赤水,正正把渡湾夹在中间,别处的人不敢惹他们俩,自然也就惹不到渡湾头上来。”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这么是想占更多地方,后来才发现她只是不想天天管土匪之间那些鸡毛蒜皮。
这边安静了,她天天往河底下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上前年大旱,别处都在抢水,渡湾没有,渡湾这一片的河水被她打开了。”
“河神带来的后劲太大了,我们没人敢出门,暗地里还骂过她,虽然她在村子周围挂满了风铃,但是没人放心。不过后来一想,最坏不过是死,能过一天是一天。
直到白水河的冰解到桑葚,大家彻底放开了。”
“对,她在渔船上落了符咒,我们也没指望真能救命,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别人都不敢下河,渡湾抢了个先机,所以如今比别处要好一点。”
“可不是嘛,别看咱们这边房子不比从前的普定城,我们可是唯一没有饿过,还有余力卖东西出去的。白水宗的分院大半都是渡湾供给呢。”
孟常再回来发现自己门口已经不止东西这么简单了,平日里大伙看她忙还喜欢安静,都是送了东西就走,今天这里聚了一帮人,男女老少,闻人说混在其中,听着他们说说笑笑,嗑瓜子吃糖果,小孩子远远就看见她从云驿出来,兜着糖凑过来团团包围,闹着问晚上能不能去放河灯。
孟常从大人们客气的谈话声里听出了大家对他的认可,有点好奇他干了什么,一下子俘获这么多人心。
“可以,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风铃。”
小孩子们也不闹,为了晚上能出去玩,乖乖不打扰她。
闻人说也跟大人们告别,“我跟她一起去看看。”
只有白天才能看见路边的树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串风铃,风吹过也不会响。
“渡湾人还挺喜欢你的。”闻人说手里握着一把灵石,走在孟常前面,“不过我听说桑梓镇和赤水对你颇有意见啊。”
“我又不是圣人,自己住的地方能够安静就不错了。他们应该庆幸,要是东哥和刀客行不在,渡湾的生意只会做到桑葚,经公子尧之手转向溪州其他地方,他们连过路费都收不了。”
“这就是红尘道吗?舍大而取己力所能及。”
“不,这只是凡人的想法。如果可以,我还挺希望溪州能够出一位大能,呼一下飞升,神佑三百年,那样说不定我可以借点神佑,重新走回天道。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天道真正厉害的样子。据说千山和沧轩派被丢过来的都是宗门里不太行的。
白水宗长老们为了隐姓埋名都不怎么出手。”
闻人说悠悠然走着,“道不同罢了,各有所长。红尘道更多是借助外物,天道则注重提升自身。用的好,红尘道未必不是天道的对手。毕竟……这二者本身其实大差不差。”
孟常严重怀疑他想说的是其实这二者是不分家的。
“南江修行也只修一个吗?”
闻人说回头瞅她,本来吧,是想安慰一下她的,某人非要找刺激。
“不,不止南江,别处的人都是全修,符咒,阵法,傀儡,心法,剑法枪法医学,都会学一点,最后挑一个自己喜欢或者擅长的往深了发展。”
他刻意加重了“一点”两个字,好让某人知道所谓的一点,不是这边理解的一点。
“那你可真是,凤凰进了野鸡群啊。”
“白水宗也学,最开始你们都有学不是吗?只是外面条件比溪州好一些,白水宗又比你们要好一些。
我们不能跨阶级比较,好比南江不会用自己和中书庭比较,比较只会打击信心,顶多,把更高层级当做努力目标。知足者常乐。”
心态如孟掌柜,当然不会在意,早就看得开开的了,“我就是想看一看,不给看就不给看,扯这么远。”
闻人说无辜地耸耸肩,“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见到的好,毕竟大能都是逢乱才出。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还不如我哥呢,不然找靠山干嘛。”
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河边,冬天的河边挂着夜晚的霜,在日光下晶莹透亮。
“不过可以给你看看点别的。”
孟常安静地等,只来得急感知风铃被人动过,有些移了个位置,把原本杂乱无章的风铃重排了一遍。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他速度有点快,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
“速度挺快。”
两人便这么相顾一笑。
“嗯,常规速。”
“现在出发吗?晚了路上不安全。晚些时候孟家该来人了,我得过去一趟。”
“好。”
孟常把人送到渡口,渡口边一排乌篷船排开,她冲左边一排抬抬下巴,“随你挑,吃的都有。”
话落,她转向闻人说:“你没什么要说的?”
“有。”闻人说凑近,在她耳边低语,用近乎调情的语气说着最正经的话,他说:“逍遥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知道了,滚吧。”
闻人说还觉得可惜,“你就没什么要说的?我可是刚跟你讲了个天大的秘密呢。”
“你滚不滚?”
闻人说麻溜的滚了。
乌篷渐行渐远,送行的人并未返身回村,而是在甲板上坐下,广袖铺开,一角落入水中也不在意。
过年这天谁都可能会忙,唯独孟掌柜的不忙,孟家今天来的客人很多,而她,连一个回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溪州很大,而她只有一间不大的屋子,有个回不去的家。
她又想撸猫了,可惜小黑不在。
渡湾这三年来有个习惯,初一这天晚上可以在白水河里放河灯,与别处放河灯祈福不同,白水河的河神并不会保佑人,所以他们是把自己的烦恼,倒霉的事等写在纸上,折成乌篷船放在河水里,让河水把他们带走,新的一年不再被烦心事缠住。
“师姐你真的只放一只?我带了好多纸,咱们可以多放些。”
林霖坐在河边上,曲起一条腿,一手搭膝盖上,任由广袖拖在水中,坐姿与她那师父如出一辙。
晓清把纸船放进水里,嘴里还不忘念叨,“把穷带走吧,我不想穷了,我想云驿的生意越来越好,这样师父就不用天天到处跑,可以天天带着我上树捉鸟下河摸鱼。”
“这话你可别叫她听见,不然就是咱俩抄着书看着她捉鸟摸鱼了。”
“唉,我好想师父,她好不靠谱,我还这么小,她怎么舍得丢下我。”
“我还想渡湾,渡湾的河水这会儿肯定像夜空,水里亮晶晶的。”
“我也想,大家肯定给师父送了很多好吃的,胡奶奶肯定给师父准备了大餐。”
“想就回去。”林霖冷不丁开口,二人都愣了一下,继续往河里放船。
“可是我想跟着师父。”
“我也想。”
林霖便不说话了。
她只比这二人早一年跟着孟常,但对二人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那年溪州大旱,很多家里都吃不上饭,晓清被家里卖给土匪,半路跟着人逃出来,怀源则是久病难医,家里给丢出来,二人本来是要去孟家,结果误打误撞闯进了孟常那空荡荡的屋里。
孟常捡了人不负责,不是丢给她就是丢给云驿,现在好了,直接丢给白桦。
“回吧。明天还有事要忙。”
“师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