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歉意（1/1）

马场出口处，有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女正在说着什么。话语间女子不经意瞥了宋泠乐一眼，紧接着男子也看向她，两人似乎在争论，表情不是特别愉悦。

之后，女子带上身后的侍女走出马场，那白色劲装的男子犹豫了一下朝着宋泠乐走去。

“三殿下安，臣女不小心崴了脚，不能向您行礼还望见谅……”少女低头微微弯腰以作礼数。

“无妨。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御医过来？”三皇子庆季担忧道。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啦！”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既然要选马，就会有人想去驯马，因此皇后派了几名御医一同到此，以防万一。

庆科点头，立即吩咐起侍从前去寻找太医。他站在离宋泠乐远一些的地方，说话时轻声细语犹如清风拂面，完全没有带着和桂月争吵时的点滴恼色。

空气安静了片刻，庆季打破沉默，抬眼望向看台问道：“宋二小姐，这是……在等你阿姐吗？”

看来他是知道太子在和阿姐一起，多半是桂月和他说的。这样一想，宋泠乐大概猜到他们争吵和他走过来的原因了。

“是的，阿姐正在上面，我得等她一起走。”她没有遮掩，也无须遮掩，这样刚好可以看看三殿下面对劲敌时有什么打算。

“这样啊……”他显得有些低落，嘴唇微张，仿佛经历了许久的挣扎还是没有说出其他的话。

“殿下不上去看看吗？”宋泠乐想试试推他一把，会有什么效果。

“不用了，兄长谦退他人定是有事与她交谈，不宜打扰。”说是这么说，可看他的表情却是急躁不安的很。

宋泠乐撇了一下嘴，心道胆子这么小，裴疑可是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她没告诉他太子早就走了，上面只有两个“青梅竹马”。

像是这样优柔寡断，以后若是真的和太子争夺起来，定是会举步维艰，阿姐怕是要受苦的……

如果他不是皇子，以他的才华心性，自己说不定会全力支持阿姐和他在一起。

为了一个男子不顾自己的以后和生命，她觉得实在不值得。焦心矛盾了许久的问题，她在此时得到了答案。

阿姐若是偏要一头跳进悬崖，自己拼死也要抓住她！

“三殿下，臣女有些话想和您说……”

庆季看向看台的目光移下，温和地笑着点头示意她说。

“其实，不久之前我已经听阿姐说了殿下对她的喜爱，有些担心想趁此机会和您聊一聊，若冲撞了殿下还请责罚。”

“……二姑娘但说无妨。”他在指尖搓揉袖中的一串檀香木珠，认真看着她。

“世祖陛下曾下过令，任何重臣之女不可任皇族妻妾。殿下对阿姐的喜爱是天降的恩赐，若殿下是真心喜爱她，您是否需要考虑这份爱意带给她沉重？臣女年幼虽未曾感受过何为爱慕，但臣女视阿姐和家人为珍宝，不愿他们受苦受罪......如若某一天，殿下对她的喜爱造成她的苦难，您当如何？您是愿意众叛亲离，还是放弃她？”少女直视男子的眼睛双膝跪地，没有平日里嬉戏玩闹的神色。

庆季目瞪口呆，没有预料到少女会说这些话，也没想到她说的毫无顾忌，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问题。

注视着少女炯炯有神的瞳眸，他迟迟没有说话，欲言又止变为不可言说。内心确实感觉被冒犯，却没有一丝生气，因为少女说的句句是真理。如果他是真的喜爱那个女子，一定不会让她受苦受难，不愿让她伤心。

可是，即使他们有共赴苦难的决心，却没有解决苦难的能力。

“......宋二小姐所言我会好好考虑的——大夫来了，先看看伤势吧。”庆季淡淡点头，最终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大夫检查表示无碍后，他没有多做停留，告辞离开。

望着远去的白色背影，宋泠乐暗道不知道三皇子晓不晓得太子想要迎娶阿姐，他应该是很担心阿姐被太子单独留下，才走到自己这里来探查情况。

他们的情意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三皇子离开后不久，宋清音与裴疑从看台下来，前者脸色不大好，后者则是面无表情。知道宋泠乐的脚崴了，便决定立即回府，期间没有其他的话。

宋泠乐刚开始以为是裴疑和阿姐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直到告别时，她才发现原来阿姐是在和自己作气。

之后几日，她因为脚伤有一直没有出闺房，阿姐虽然会来看她，但两人基本不说话。

她猜多半是自己那席话被听见了。

阿姐生气是应该的，毕竟自己确实越矩了。不过那些话是她最真实的想法，阿姐再生气，永远不理她，她也不后悔。

她愿意帮助阿姐完成所希望的任何事，但是不代表能够眼睁睁看着阿姐跳入悬崖。她做不到，对于她来说家人就是一切，是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一切。

这段时间她尽量表现的乖巧听话，不管阿姐嫌不嫌弃只管一个劲逗她、讨好她，始终不提那日与三皇子的交谈。

“大小姐安。”银朱轻声请安。

宋泠乐从话本里抽出思绪，望向小院门口，她的阿姐提着一篮物什，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阿姐快坐！”她热情地呼唤着，让银朱将宋清音迎过来。

淡雅女子轻轻点头，并无过多言语，将竹篮放于桌案上拿出里面的糕点拜访后，随意拿着少女面前的话本翻看起来。

“唉......”宋泠乐叹口气，明白这是阿姐再给自己台阶，让她主动坦白和承认错误。

少女放下话本，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糖糕嚼了起来，又用缠着绷带的脚蹬了蹬假装看书的阿姐，试图缓解两人的气氛。

宋清音不做任何反应，仅仅是往旁边挪了挪。

“阿姐你在生什么气？”少女爬过去用脸蛋蹭了蹭宋清音的后背，明知故问。

“呵，我哪敢生气你宋二小姐的气——”说着举起书本敲在那只蹬着自己的脚上。

宋泠乐一把抱住她，撒泼道：“阿姐，你若是生气就说出来，潋潋好知道如何向你道歉呀！”

宋清音掰开她的手，起身斜视道：“不用了，我可受不了。”

要说阴阳怪气，宋泠乐只佩服她阿姐，这也是为什么她最怕她的一个原因。

“别嘛，你都受过那么多次，这次也能行！”少女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见她毫不重视，没有一点反思的模样，宋清音怒火中烧，皱眉斥责：“宋泠乐近日你真的是越发无礼教可言了！”

少女被突然发作吓来一抖，战战巍巍地放下糕点跪坐好，等阿姐的下文。

“是啊，我确实很生气！你可知道我在气什么？”宋清音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火气。

“是气潋潋冒犯了三皇子......”少女唯唯诺诺地回答，乖巧严肃，不敢再嘻嘻哈哈了。

“不是！我是气你没有经过我的授意，擅自作主替我向三皇子做了答复，还妄自尊大地责问他……宋泠乐，你可是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完全忘记了臣子的本分？这也是我生气的另一个点，不管如何也不该与殿下那样说话，无礼无规矩，还口口声声说为了宋氏着想，你犯错误完全可以用来定罪以下犯上！”

原来是生这个气吗？

“是我的错，潋潋愿意领罚。”宋泠乐抿唇低头认错，确实是她考虑不周，如果是这样她不做辩解。

宋清音对她毫不辩驳直接认错感到吃惊，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既然这么快就认错，那为何当时要那么做，你是明知故犯，还是现在故意搪塞敷衍我？”

“是潋潋明知故犯。”宋泠乐毫不犹豫地承认，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宋泠乐，你真的——”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教了，思考片刻后才说道，“受罚之前，告诉我理由是什么。”

“与不想阿姐嫁于太子同一个道理，他亦是皇室，只要是皇室就不要想有片刻安定与平常，我相信荣华富贵和权利地位不是阿姐所求，所以擅自做主说了那些话。”少女回答地坚决果断。

“果然如此......”宋清音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像泄了气似的坐了下来。她的手无意识扶上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再没有冰凉细腻的触感。

须臾沉默后，她缓缓开口：

“你当初问我想不想和三皇子在一起，我最真实的意愿当然是想的！他是天上谪仙，芝兰玉树、怀瑾握瑜，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明明是我配不上他......”

“我之所以回答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纠结，一方面不敢相信他居然爱慕自己，一方面是对于宋家和皇室之间的关系感到无助。”

“潋潋，我明白你的用心，可是一旦爱上一个人，所有愿望只化作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何曾不知与他在一起会对宋氏造成什么影响，又何曾不把你和家人看做珍宝？只是那些话不该由你对他来说，你知道吗？”

这才最主要的原因吧......宋泠乐默默想着，再次将阿姐抱在怀里。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迫，果然能两情相悦、终成眷属的人少之又少，不管现实还是话本，“爱意”都是让人痛苦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