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消散（1/1）

窗外绿意随风晃悠，枯叶从树梢飘落，在青石地砖上留下一抹暖黄。秋意渐浓，高挂于苍穹的白日终于不再像夏季那般使人燥热难耐。

自劫持被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雨季消退，洪灾不复，堰塞湖被引破；宋泠乐主仆三人的伤势基本好得差不多了，赫连岂痊愈之后立马投身护卫工作，日子突然趋向平淡。

休养的这段时日，除了宋与时和沈槐序时常来看她以外，任华缈也频繁出现在小院里。

“我听说裴少爷要去找主子的时候被她给阻止了！”小侍女用手遮住唇，附于空青耳边小声八卦道，眼睛往门上看了看。

她们正站在屋外等待任华缈给宋泠乐做检查。

“阻止？”空青不太明白。

小侍女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说是她觉得裴少爷不应该被私欲所困，不顾堰塞湖的情况去找主子......她若不阻拦，主子说不定早就被救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在吃醋，羡慕裴少爷对主子太好，故意的！”

空青抿嘴没有立马搭腔，这外人的事她不敢乱嚼舌根，“你可别再盯着这些事儿乱动嘴皮子——主子没有大碍就好。人是裴少爷救得，那任姑娘也忙了这么久帮我们治疗，不要再抱怨了。这么管不住嘴，小心被人听了去，惹恼了主子收拾你！”

银朱噘嘴不服气地说：“她来帮我们治疗还不是裴少爷让的，你看她每次过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怎么会是自愿嘛，说不定就是心虚有愧疚......”

“好了，”空青打断她，“经历这么凶险的事，已经够劳神，你就别再说了。”

话音刚落，门从内被打开，白衣女子提着随身带的药箱跨出门槛，回身往屋内行了个礼告辞，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

“主子如何？”银朱故意忽视她，越过女子走到宋泠乐身边关切地询问。

空青目送白衣女子离去，也进屋聚了过去。

“任姑娘说没事儿，淤青基本都消退了，脉象沉稳有劲儿，不用担心。”宋泠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绷圈绣了起来。

之前做的给了莫楼生以后就不在了，她打算重新再做一次。

银朱、空青听闻后松了口气，一个帮她递针一个帮她整理发丝。这一次虽说有惊无险的度过，但仔细想想还是会后怕不已，若没有裴疑坚定地带众人往山上走，那结果恐怕难以预料。

少女在给彩线打结，抬眼看了一下空青，“你问到了吗？”

空青整理发丝的手停住，又紧紧握了握说：“问到了......莫楼生，死了。”

针线来回穿梭没有停滞，少女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想什么。等到最后一根线绣好打上结，她才出声道：“银朱你去找找我阿兄和师父，看他们在不在府上，我有事儿想和他们说。”

银朱点头领命，放下手中的物什，不敢耽搁即刻退下执行。

等宋与时和沈槐序来到小院时，她早已在屋外院子中摆好桌案蒲团静坐等待。

从银朱那里得知她恢复的差不多，这两人吊着的心实实在在落了地。见她精神尚好，气血看起来不错，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潋潋有何事找我们？还准备的如此正式。”宋与时穿戴的一丝不苟，看样子是才从府衙回来。

沈槐序与他相对比正好相反，黑发随意的被发簪挽起，脸上还带着些倦意。

“阿兄和师父快请坐，不是什么大事，潋潋就是有事想问问你们。”少女灿烂一笑，抬手示意他们坐下来。

沈槐序最先坐好，端起茶水嗅了嗅满意地点头，笑道：“你是想问那个莫楼生的事吧？”

宋与时微微蹙眉看向好友，“潋潋才痊愈，说这些做什么？”

“阿兄，我无事。确实如师父所言，潋潋今日就是想和你们讨论讨论。”宋泠乐正襟危坐，严肃道，“我听说她死在牢里了......不知是否说了有关粮田收购的事？”

“说了。”见妹妹神色如常并未对劫持她的人产生过激反应，宋与时稍稍安下心来，“却只是说了她出生于家族旁系的外室，一直服从家族的安排，至于族中要做什么她并不知晓。”

“没说是哪个家族吗？”宋泠乐问，心中有些开心兄长并没拒绝谈论，没有打算瞒着自己。

沈槐序往空杯添上水，摇头回答：“她只道家族发迹与梅州。”

“梅州？我只知道梅州产茶，‘万两洒金’就是此地名产。”宋泠乐想不起来那里的家族有哪些比较出名。

“梅州富庶，本地大多氏家都是从商的豪族。要考虑做到与官勾结、联合外族，洗数下来其实只有两家。”宋与时分析着。

“——当今皇后的母族‘文氏’和‘蓝氏’。”沈槐序补充道，顺便抬眼看了少女一下。

“蓝氏？”宋泠乐疑惑，文氏她知道就是马球赛见过的那个文楠熙，可这个蓝氏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梅州洒金出名之前，蓝氏制造的松烟墨可谓闻名中州。其家族子弟个个钻读诗书，安居乐业，家底、族人日益庞大。然，三十年前他们作为支持越王北伐的氏族之一，在越王谋逆定罪的一夜间只剩下一女还存活，之后便无踪迹。”沈槐序平淡地描述着，仿佛就是在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宋泠乐很小的时候听祖父提过越王谋逆案。那时越王年仅三七，却战功赫赫，虽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那时很多人却说先帝更中意传位与他。在先帝去世，今上继位后，这位战无不胜、百战不殆的越王在北境三年的大战中居然节节败退，没有拿下汗狄不说，还消耗了大量国内粮食财物。

有人说越王涉嫌谋逆，一声激起千层浪。为了平复民众的声讨，陛下下令严查，在不到半年的时间确认事实如此，人证物证具在，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若是为了报复，蓝氏做鬼搅弄风云，那魏国必定限于内战纷争。

“那人该不会就是莫楼生吧？”她追问道，后又觉得不对。莫楼生说过被家族逼迫，还提过“那位大人”说宋家人有用，听起来不像只独留她一人的状况。

“难道是皇后他们文氏想做什么？还是说太......”

“到底是如何还需找到更多的信息，不可轻易就此下结论。”沈槐序持扇敲了敲她的头，打断道。

宋泠乐揉了揉被敲地额头，发觉自己确实有些莽撞猜测了，立即转回正题：“莫楼生说过他们暂时不会杀我，想必有什么事需要我，或者需要“宋家”这个身份。她与汗狄人只是一颗棋子，这之后的事情必既然师父和兄长有了打算，潋潋便不再多问，只是还有一个疑惑需要请二位解答。”

“潋潋，你问罢。”沉默的宋与时开口道。

“我们、魏国是否会有大难？”少女的眼中忽然闪现那夜的大火，不好的预感居于心中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