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试衣（1/1）

青州的冬季要比魏都来的早一些。霜降过后明显就能感觉气温骤降，清晨的枯枝败叶上肉眼可见凝结着薄薄一层冰霜。

灰蒙蒙的天空中团着巨大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给人一种苍凉压抑的感觉。

宋泠乐并不是怕冷的人，但还是受不住北地这边的低温，早早就让空青、银朱把火炉子拿了出来。

窝在暖洋洋的屋子里，她一点也不想动弹。赖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床榻上起来，钻出被子一刹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今日这么冷吗！”她有些惊讶，“这还没到立冬怎的感觉都可以穿袄子了。”

“那还真是。”空青应着从一旁拿了件袄衣，“昨夜大公子让奥叔给主子拿了好几件冬衣过来，说这几日温度会降得厉害怕您着凉。”

宋泠乐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等空青给自己穿衣服。

“我们好像确实没带多少冬衣？要不今日我们出个门去置办一些厚衣服吧。”她瞧了小侍女们的衣服一眼，平淡地说。

“谢主子！”银朱高兴坏了，立马道谢，开开心心地跑去小厨房拿早膳。

宋泠乐被空青扶去梳洗打扮，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青丝婉转与纤细玉指中，随着梳篦的起伏穿插回想起昨日裴疑说要定亲的事。

她并没有立即答应。

虽然，嫁于裴疑是自己小时候的愿望。而如今却踌躇不决，真的是不清楚喜不喜欢，还是因为怕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影响宋家？

其实细细想来婚嫁乃是父母之命，即使现在回应了他，阿父阿母若是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一直处于歉意被他牵着走，冷静下来便能发现下思考对他的情感这件事本身毫无意义。毕竟只有父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才能在一起，不然只会平白遭受相思之苦。

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个胆小鬼……

“空青，我越来越讨厌自己了。”她情绪低落地说。

“您如今确实和奴婢第一次见的模样不太相同。”空青一边给她梳发一边说。

“按照我以前的性格，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考虑’什么的从来没有过，这样小心谨慎还是第一次。”她握了握拳，有些力不从心。

“您这么烦恼去‘考虑’不就说明是对他的重视吗？”空青轻声安抚道。

“重视？难道不是我胆小想逃避吗……”宋泠乐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空青放下梳筚，双手抚摸上她的头发继续道，“主子您的心意其实早早就暴露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或许有很多事情在影响您的决定，但它们都不是问题，因为真正的‘喜爱’是不会被任何东西影响，随您最真实的心意就好。”

宋泠乐凝视着铜镜中空青模糊的身影，恍惚觉得自己身后站着的是阿兄，眨眼间又变成了阿姐。

这很像是他们会说的话。

追随最真实的心意啊……如果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我的心意是什么？”她问空青。

“别人说出来是无用的，只有您自己发现，心底才会确信。”空青微微一笑。

长久的沉默在银朱端来早膳时结束。她们收拾规矩准备出门，发现外面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冷，但偶尔吹气的风还是会微微刺痛皮肤。

“阿兄和裴疑出去了吗？”宋泠乐登上马车随口向奥叔问了句。

“回小姐，主子和裴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今日多半回来的晚。”奥叔回答。

“嗯。”她点点头钻进马车没有多说。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穿的多不多？干脆今日顺便给两人也准备一袭冬装算了，她暗暗想着。

几刻钟后马车速度变缓，停靠在一家成衣店门口，是宋泠乐常光顾的一家。

带着侍女和侍卫入内后，她便坐着看掌柜介绍展示最新的冬衣，其中有几件还挺合心意，于是叫上银朱陪同一起试穿。

空青则是在店中走走看看，为她挑选着其它的款式。在拐角处选中一件浅色的褙子，抬眼看了看光线似乎不太好，便拿着往门口亮点儿的地方去。哪知就是这么不经意对着门外一比，视线瞬间被熟悉的两个身影给吸引。

“裴公子？”她没忍住小声说了出来。

刚好被店门口守着的赫连岂听见，顺势一瞧，果然。

裴疑今日着装颜色依旧深沉，看起来似乎还是单薄的夏装。他身边跟着位素色衣衫的女子，不用细看便知肯定是那位医女任姑娘。

“他今日休沐？”空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一起进入街对面的一家首饰铺。

赫连岂也是好奇地伸长脑袋望去，咽了咽唾沫道：“不知，他不是一大早就被大公子叫去府衙了吗？”

就在空青还想继续探究的时候，掌柜高亢的声音传来，“宋小姐，不是我说啊，您真的很适合这样鲜艳的颜色！这衣服用的还是时下最新潮的料子，瞧瞧这蹙金海棠绣的多妙啊！”

回过头，只见宋泠乐穿着一袭妃红蹙金海棠曳地裙从里间步出。

确实她穿红色会很显气色，又华丽又惊艳，只是这样的花纹和款式不太适合她的年龄与气质。

“主子可以再试一试这件——”空青拿起早就选好的另一件桃红绣花流苏长裙递给她，顺便把刚才看到的月白色祥云褙子一同交了过去。

一向信服空青的能力，宋泠乐没做多想让银珠拿着又返回去试起衣服。

等她完全进入里间后，空青才敢走到赫连岂身边问那两人有没有出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裴公子也没做什么坏事吧。”赫连岂不太理解。

侍女抿了抿嘴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带着其他女子进入首饰店这件事难免会引发什么误会。她可不希望才将主子说通一些，这儿立马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是坏事儿，也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好事儿。”空青里外探看，小声对赫连岂说，“待会儿麻烦赫连大哥注意裴公子的动向，离没离开告知我一下，尽量不让他们俩撞见最好。”

赫连岂有些为难，他只是个护卫像这样的私事本不该参与，也是念着空青人比较对，才勉强答应下来。

空青松了口气，却更像是叹气。她尽可能找了许多衣服，打算让宋泠乐多试几件牵制她。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就当少女烦躁拒绝再试穿改为选择男子衣服时，两位不速之客自己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