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推测(1/1)
一个月的时间说实话确实有些紧迫。
答应蓝威宇的第二日,裴疑就让阿莫联系了铜台的尤师爷和柳老头。他们倒是给了答复,不过最多只能筹集一万石左右,还差将近一大半。
青州现在已不是源然兄长,具体是谁任知府目前还未定下,所以要想从青州征集粮草怕是只能找沈槐序了......
裴疑咂舌,一脸困扰的模样。源然兄长出了事,沈槐序有心思帮自己吗?若是潋潋在还好说,就凭自己与他的关系怕是麻烦了。
少年一屁股坐起来烦躁地揉着头发发气,没到铁骑营之前他确实没想到这里的士兵将领全是穷鬼,不仅粮食是东借西凑的,就连衣服兵甲都是破来不能再破!
还怕他们反?这粮食都指望着魏都发下来,有个屁的胆子反!
呵,细细想来不愧是帝王的驭人之术......紧紧握住猛兽的咽喉,即使它再凶猛也怕没饭吃。偶尔断断粮让它知道脱离喂养会是何等下场,又不会真的饿死它。厉害啊!
他抓起地上的一把黄沙,盯着手心快速流动的沙砾陷入沉思。
若是漠州能开垦出自己的粮田,是不是就不用吃嗟来之食?这样的话......裴疑忽然浑身寒毛竖起,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怕,裴鸿山一定也想过。
他没这么做是为了不触帝王之怒,也是为了保护漠州边界安宁,至少不会腹背受敌。
“哈......”裴疑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剩下的一部分得重新想办法了。少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牵着马往营地走去。
刚回自己的营帐,他正打算打水洗一下几日没清理的身体,老莫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掀帘进来,大嚷着“大将军柔河首战告捷!”
裴疑愣了一下,保持着脱衣服的姿势歪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与我何干?麻烦莫百夫长出去一下,我要擦身子。”
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冷淡,老莫探眼瞧了瞧打趣道:“擦你的,都是男人怕什么?难不成你还是替父从军的‘木兰娘子’?”
少年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继续脱自己的衣物,露出早已结疤不再光洁的身躯,昂首挺胸挑衅道:“想打架?”
裴疑现在壮硕了不少,就连个子感觉都窜了一头。之前在平州被张豪抓住时,就感觉他们都很强壮,才三四个月长时间的训练与任务自己也结实了许多。若现在再和张豪比试,怕是会压他一头了。
老莫嘿嘿笑着摆手,“哪敢啊,你裴大伍长现在突袭大关十几人的队伍都是小菜一碟,我个三脚猫功夫也就不在您面前显眼了!”
“滚。”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裴疑背过身打湿布巾又拧干擦拭起皮肤。
“漠州能不能种粮?”他还是问了出来。
老莫找了个板床躺着,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道:“怎么,粮食凑不够吧?我就说嘛,三万石就你一人,怎么可能凑得齐!”
“咬咬牙,两万左右应该没有问题。”裴疑忽略他的嘲笑,就着布巾洗了把脸说,“剩下的一万就有些麻烦了......”
说完过了好久都没得到回音,他不由得抬头看过去,发现老莫出神地望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
“干嘛?”少年蹙眉不解道。
老莫回过神,一骨碌床上爬起来惊讶地问:“你莫不是开玩笑吧,已经凑齐两万石了?!”
裴疑退后几步,嫌他离得太近,轻飘飘地说:“啊,反正一万石是稳妥的,另外一万石我打算这一个月的时间去抢大关人的,就不拿给陈校尉做人情了。”
“抢?”老莫挑眉啧了一声骂道,“真不是人啊你。”
“怎么就兴他们来抢东西,我们就不能抢?”裴疑晾好自己的布巾,穿好衣服感觉舒服多了。
“抢不够怎么办?”张豪问。
“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裴疑耸肩一脸无所谓。
“靠你老子?”男人试探道。
裴疑顿住,眼里霎时闪过冰冷的目光,只是一瞬后又绽放出满脸笑容道:“我老子要是有这个能力,我现在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了。”
老莫埋头反手挠头干笑了两声,说:“我帮你找五千石,你告诉我你和裴大将军的关系如何?”
少年笑意更浓,虎牙明晃晃的露出,爽朗地说:“原来你知道哪里还有粮食呀!”
......
春季早已来临,可魏国最北端的平州依然被茫茫白雪覆盖。今日天气难得晴朗,一声高亢的鸣叫响彻天际,不一会儿便看见远处飞来一只健硕的海东青。
它双目犀利,爪喙似钩戟,利刀以为翎,冲破长空直直飞向比它还要魁梧健壮的人。
那人身穿铁制战甲,胸前雄鹰的标志不可忽视。战盔下裸露出的眉眼是蔑视生死的傲气,是一种日积月累的霸气。他像是一座大山,又如一颗屹立不灭的大树,就是这么挺拔笔直的站着,也会给人一种强大到不敢随意呼吸的压迫感。
海东青落入裴鸿山的手臂上,其中一只利爪上有一截汗狄人的军旗。他取下破碎不堪的布条,眺望着远处不堪一击的外族人尸体,心中显现的不是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是一种不安。
太弱了。
就像是引诱猛兽的诱饵一般,太容易反而让人觉得有诈。
“将军也察觉到了吧?”说话的是沈槐序,得到宋与时的传书后,他便自荐做了裴鸿山的座上客。
“沈先生之前说过汗狄人在偷偷和我国做粮食与兵器的贸易,可如今看来那些交易并未有什么结果。”裴鸿山从腰间篓子里取了块肉扔给海东青。
沈槐序没有急着去解释,而是拿过侍从递来的一块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纯度极高的金块。
“我之前到柔河探查过,发现汗狄人至少在五年前就在和汉人做交易,这是他们的筹码——起初听说汗狄在柔河私下暗通贸易的时候,我就很奇怪,明明是极寒之地物资贫乏,怎么会有能力做贸易?在差点赔上性命时得到了这个东西后,才明白过来。”他说。
裴鸿山接过金块掂了掂,紧锁眉头不悦道:“所以依先生的意思,这次只是汗狄人的误敌之策?”
“将军英明,正是如此。”沈槐序面向被硝烟与血色玷污的雪原,平静地说,“不知将军是否记得那夜晚辈遭遇追杀,幸得铁骑营赶来解救,而被击杀殆尽的那些人就是汗狄人培养的死士。他们早已精通汉语,也有了精进的武器,今日一战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让将军及战士产生轻敌之心,好以借机取胜。”
裴鸿山沉默良久,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沈槐序说的话,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中立于纷争、醉心策算的观月书院会主动帮自己。
“不知沈先生与宋家长子适合关系?”想起那晚宋源然心急如焚的模样,他不禁问道。
“源然乃晚辈在此世间唯一至交好友。”沈槐序眺望者远方,看似在回答,有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之后还请沈先生指点一二。”那句话让裴鸿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便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