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撒谎了（1/1）

听到妈妈说警察要来找自己时，黄舟茹是紧张又害怕的。

作为李娟娟最好的朋友，她们从高一开始就在一个班了。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娟娟了，即使是李娟娟的父母也不一定。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她有些不懂李娟娟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当关系亲密到她们这种地步时，感觉上就能意识到不对劲。她虽然依旧开朗大笑，待人友善一如往常，但是她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有时莫名其妙的兴奋，有时又莫名其妙的难过，倒是有点像谈了恋爱的感觉。当然，她很快就排除了这一可能。

就像她和娟娟上次在老师办公室，因为数学卷子上有道题不会，自己就多问了老师一会儿，结果娟娟就不耐烦了。还因为在老师面前开了句她和许卓尔的玩笑，她居然发了那么大的火。当然，她知道，娟娟现在对学习抓的很紧，不乐意在这种杂事上浪费时间。

自己只有娟娟这一个好朋友，但所有人似乎都是娟娟的好朋友，以至于每次她们吵架，大家都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李娟娟那边。

现在想想，黄舟茹只觉得愧疚。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和死者计较，更多的反思自己的过错以及之前亲如姐妹的过往。但是她知道李娟娟不会自杀，无论是从性格还是日常表现来看。她紧紧的攥着手机，翻看着李娟娟发送给自己的最后几条信息：

我拿到了

我在老地方试一下，懒得回宿舍了

你记得点签收

她脑海里能想象出娟娟说这几句话时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语气和语调都能完美复刻，似乎好像她没有离开一样。黄舟茹想的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听到妈妈给警察开门的声音。甚至警察叫了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来。看见两个警察坐过来，她下意识擦了擦脸，发现自己脸上是湿润的。

“你是黄舟茹吧，我们是警察，我叫赵谷。”那个年轻警察率先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过来，关于你同学李娟娟的事情，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要如实的告诉我们好不好？”黄舟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觉得他的口吻像哄小孩，瘪着嘴巴点了点头。

“你和李娟娟的关系怎么样？”

“娟娟是我最好的姐妹，在学校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吃饭、上厕所干什么都在一块。虽然平常有时候也会吵架，但是我们关系真的很好。我一直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说着说着黄舟茹眼眶湿润了。

“先别难过，她最近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赵谷立马追问。

“我也不知道，她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和我发脾气，可能是上次我们因为手机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她这个人老是喜欢翻旧账，而且很较真，每次冷战都能坚持好久，每次都是我先道歉。明明手机她就没有还给我，自己记错了还怪我。”说着说着小女生的脾气就上来了。

“什么手机，你可以详细点说吗？”

“上个星期的事情了，她向借我手机买东西，然后我向她要的时候，她竟然说她还给我了。可是明明就没有啊，她说她放我桌子上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

“她为什么要用你的手机买东西？买了什么你知道吗？”赵谷不解的问。

“她只有现金，所以她一般用我的手机在网上买东西。买的是一条裙子，因为是用我的账号买的，还挺贵呢……”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给两位叔叔看看记录，刚翻出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也发颤了，“这条裙子就是她在厕所穿的那条。”然后把手机递给他们，她妈妈连忙拍拍她的肩让她冷静下来。

赵谷接过来一看，确实是李娟娟身上那件，师徒俩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赵谷又问，“李娟娟性格怎么样？”

黄舟茹揩了揩鼻涕，回答：“娟娟性格很好很开朗外向，和班上同学都玩的不错，无论男生女生，就连班上那种从来不和女生讲话的人都和她关系不错。她长得又漂亮，成绩也不差，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来念，字也写好看。”

说到这里，她看到这个年轻警察瞳孔突然放大，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后面那个年纪大点的警察把他拦了下来，按着他的大腿，给他使了个眼色，赵谷便闭了嘴。年纪大点的接着问：“那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关系特别亲密的男同学。”

突然问这个，黄舟茹脸突然红了，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讲，回头看着自己的妈妈。

“我叫刘求傅，也是负责你同学这个案子的警察，希望你多提供信息，你也希望我们早点查清楚对不对？”

“嗯嗯，”黄舟茹虽然不知道这些信息有什么帮助，“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男生。因为她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大一岁，又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觉得他们都挺幼稚的。不过班上那个杨超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献殷勤，很讨厌，老是乱开玩笑。反正我很讨厌他。”黄舟茹一本正经的说，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关系特别好的男同学……她这个学期和许卓尔关系还挺好的，他们是学习搭档，许卓尔数学理综都很好，但是语文英语不怎么样，不算拔尖吧。不过许卓尔这个人我也不太了解，他就是那种很内向的人，几乎不和女生讲话。”

又是杨超，看来这个男生喜欢李娟娟的事应该是真的。而许卓尔，这个人刘求傅有点印象，他看成绩单的时候就被没办法忽略这个名字，数学150，理综也接近满分。

“她和老师关系怎么样？”刘求傅意有所指，黄舟茹不理解，难道他还怀疑老师？

“你说哪个老师啊？”

“哪个老师有区别吗？”刘求傅明显来了兴趣。

“其实也差不多，我们和老师们关系都挺好的，不过我们英语老师对她有点意见，也不算有意见，觉得惋惜吧。她觉得娟娟天生就是学文科的料，但是偏要学理科，不然早就是全校前几了。”

“你们英语老师这么重视李娟娟呀？”

“对啊，娟娟文科成绩真的很好，我们英语老师是文科尖子班班主任，当然喜欢这样的好苗子啦。”

“那她为什么执意要学理科？”

黄舟茹愣住了，因为当时她问娟娟的时候，娟娟说的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个班呀。当然这是半玩笑话，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她觉得理科更好找工作吧……”她觉得这是最可能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娟娟想早点独立，不想和她妈妈住在一起了。

刘求傅仍不死心，“你们班主任对学生怎么样？”

“老王啊，”黄舟茹脱口而出，平常叫习惯了，“王老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班主任，很负责，很有耐心，一点架子都没有，又帅又幽默，和我们像朋友一样。”黄舟茹边说，看见赵谷笔刷刷的写个不停，也不知道他在记什么。

“你还记得李娟娟失踪那天的事吗？”

“那天她很晚都没有回宿舍，我们宿舍同学就有点着急了，然后王文思就给老师打了电话，老师让我们先不要着急，他先打电话问问家长，让我们先睡觉。”

“王文思也是你们同学，是吧？”

“是啊，她就是个跟屁虫，平常老粘着娟娟。”

“那时候大概几点？”

“大概11点多了吧，娟娟学习很刻苦的，她这个暑假以来，中午都不回宿舍休息，也在教室学习。晚上也是，晚自习下课后还要学一会才回宿舍。我一般下课就回宿舍了，没她那么努力……”说完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然后呢？”

“那天晚上老师没让我们出去找，怕我们不安全。但是我们其实也没睡着。”黄舟茹揉了揉眼睛，想起来自己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我突然想起她那天好像晚自习的时候就不在。我本来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就去找她一起上厕所，结果就没找到她。”

“晚自习的时候就没来了？你确定吗？怎么没人发现呢？”

“那天晚上考试，课代表发了卷子，可能就没注意到吧。”

“班主任也没注意到？”

“我不记得了，都在认真写卷子。我好像没有看到老师……”黄舟茹仔细回忆那天晚上的场景。

“老师不在？那其他有没有没参加晚自习或者迟到的？”

“这个我真不清楚了，你可以问我们班长，如果他查了人的话。”

“好的，你后来是怎么想到去厕所找她的？”

黄舟茹这下慌了神，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她怕警察误会，自己又解释不清楚，毕竟手机没电了而错过信息，听起来反而像在撒谎而找的借口。

“第二天早上我们才知道娟娟一直没找到，我们就帮忙一间一间的找，碰巧看到的。”黄舟茹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她抬头看了一眼刘求傅，严肃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刘求傅换了个方向，问起李娟娟还有没有其他信息要提供。

黄舟茹还是有些不自在，甚至不耐烦起来，“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颇觉尴尬，然后问自己能不能回房间了。赵谷本想安抚一下再继续问问，看到黄舟茹妈妈担心的神色，又把手收回去了。

见没有人阻拦，黄舟茹迅速的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回房间关上了门，然后躲在门后偷听。听到他们在问妈妈，李娟娟这孩子怎么样，妈妈倒也毫不避讳说到，这孩子放假经常来家里玩，很有礼貌很乖巧，吃了饭还会帮忙洗碗，看起来不像会想不开的孩子。那个声音低沉的老警察还问李娟娟有没有谈到自己的母亲。

“我倒是很少听到娟娟说她妈妈，不过我认识娟娟妈妈，她父亲自从离婚后就没管过她们母女俩，自己一个人抚养女儿很是不容易。但是她对女儿成绩挺上心，平常家长会上还认真做笔记呢。”黄舟茹妈妈惋惜的说。

“家长会也经常参加吗？”

“是的呀，我一般看到了就会打招呼，她妈妈上夜班，家长会在上午开，她只休息两三个小时就来了。”

“妈，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了！让他们走吧。”黄舟茹忍不住打开房间门大喊，她害怕妈妈给了警察错误信息。

看到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妈妈尴尬的愣在原地。

黄舟茹有点后悔，因为这样看起来，她实在表现的太奇怪了。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妈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干扰警察的判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娟娟和她妈妈关系不错，但是娟娟和她说过，她讨厌她妈妈。说讨厌还算轻的，回想起娟娟说的语气，用恨也不为过。具体原因她倒是说的很含糊，大概和她爸爸的事有关。黄舟茹完全无法理解，毕竟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妈妈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担心。送走警察后，她径直走过来，黄舟茹却直接把门关上了。

“粥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和妈妈讲讲？”

听到妈妈叫自己小名，黄舟茹马上就绷不住了，每当自己难过的时候，妈妈一张嘴自己就会忍不住放声哭起来。她打开门，嘴弯成了一个拱型，下唇委屈的一颤一颤的，半大个姑娘了，一下扑到妈妈身上。

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女，可她性格可一点也不小公主，反而像个假小子，一直留着一头短发，比妈妈还高半个头，有一种让人分辨不出性别的中性美。

“妈……妈，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黄舟茹妈妈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在女儿面前，她没有表现半分怯意。

“你要是做错了什么，那也肯定是妈妈做错了。不过，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肯定相信你。”

“嗯……我和警察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