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年2（1/1）
孙老爷话一甫落，自有两列女婢随之而出。
依次揭开双手所捧的礼盘红布，却是不下千两的纹银与黄金。
“这些便先做个定金，若小女当真病情好转，孙某人，尚另有酬谢。”
孙老爷背手而立，对这黄白之物象征的重量很是自信。
“竟是在下眼拙，应是称孙老爷一句，大人。”
这纹银的花纹与新旧痕迹，分明是同出同用，若非朝廷发放给官员的俸银，只怕这孙宅早已被监察司的人查抄个干净。
“李神医好眼力！”孙老爷见此眼神一亮。
先前那几个名医，却也不是全部都有眼前之人的见识眼力。
当即对李莲花能医治有方的信心增了几分。
而旁立侍候的絮儿，眼神之中自也闪过几分莫名的微光。
随后，便又是一顶轿辇落于正厅之外，只不过，此番的轿夫，却是清一水的姑娘。
“大人不必如此，这一些简短路途，在下还是经得起的。”
说是这般说，但这孙宅也确是有几分莫名规矩的古怪。
孙老爷闻言到不恼也不应，而是更尽尊敬礼数和煦笑言道：“神医有所不知，此乃我孙家祖辈定下的规矩，若是外男入家中内院，必得着人跟随且足不落地，个中繁琐之处......还请李神医莫怪，权且当入乡随俗如何。”
“如此，自当客随主便。”
......
这轿辇由姑娘抬行，却稳当不失速度，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真冷啊。
目的所在，孙小姐的居所，却是仅一进出的木栈桥连接的湖心绣楼。
若是夏日别居便罢了，这冬日最寒冷之时，绣楼却在围绕数尺未化的冰湖冷气之内。
绣楼遥遥望去自有三层之数，门窗外墙皆是紧闭。
“扣—扣—扣——”
却是絮儿上前叩门，本紧闭的大门确应声而开。
“小姐有命，只叫李神医与絮儿入内。”
出门后应对的女婢似是告知在场所有人。
但这在场之人，在孙宅之中话事之权或能盖过府内千金的，也只有——
“老爷，小姐仍在气中，怕是仍不想见您。”
这一句，却是女婢低声所言。
“唉......也怪我......”孙老爷面上是难掩的懊悔愧疚之情，思及女儿康健，也不强求，“既然如此，那孙某便在外等候，就请李神医随絮儿入内为小女诊治了。”
“此处风行水止，久留寒气或将渗骨，大人何不先行别处，待在下诊治之后再相见细谈，也是一样的。”
“孙某人虽已不年少，这一时的小小寒气还是受得住的，就不劳神医挂怀了，还请神医早些为小女免受病痛缠身之苦才是。”
李莲花无甚所谓地微微摇头，这便随之入内，而这绣楼大门同样亦在三人皆入内之后再次紧闭。
几乎是方入楼内，掺杂花木之香的暖热之气便自四面八方而来，中自含一丝微辛辣之味。
这绣楼内墙地面，却是以花椒和泥而就的椒房。
椒房之外，又以八面香炉长燃金丝木炭。
否则，数九寒天长居此处，孙小姐怕无法长到现今年岁。
而现视线所及之处，便已有月兔、狸奴五六只，本该只陈置些古董博玩诗书字画的所在，却被其与其“宅邸”占去了近一半。
八面成形的绣楼一层内景，被当中一道数丈之长的金节玉幕帘一划为二，自外向内，不可得任何可见之象，不可闻任何能闻之声。
“李神医还请稍候，我家小姐仍在梳洗之中......”
絮儿话音即落，便是方才女婢，自屏风之后呈上茶点。
这父女二人，到是各有各的奇。
“咳，咳，，咳咳，，咳......”片刻之后，一阵断断续续地咳嗽之声传出。
“神医，您可为小姐诊脉了。”絮儿笑着看向似有些疑色的李莲花。
“宅中规矩如此，李神医烦可见谅一二.....”
轻叹一声，一素色的锦囊自怀中取出。
锦囊之中，却不是悬丝诊脉所用的丝线。
“这......琴弦？”絮儿惊诧。
她料想过李莲花或不善此术，或未曾随身携带，却从未想到，竟会有大夫随身带着.....琴弦？竟会要以琴弦行悬丝诊脉之法？
此前着人探听，这悬丝诊脉之术分明只有一个号称有药无门的怪医、叫做公羊无门的老头子善于此道，也是其经年钻研所得，其余再无。
李莲花...当真是个奇人。
或，可行。
“不错，正是琴弦，”寻出首尾，李莲花将弦首递过，“还请絮儿姑娘，将之系在小姐右腕之上。”
接过弦首，絮儿福礼便自侧旁入了帘中。
“神医，奴婢已如神医所说，神医可开始诊脉了。”
“奇怪......”
脉象所示，确有长年疾痛，然脉象的频率与力道，却远非是一以卧病在床的闺阁女子所应有。
“请换左腕。”
片刻，琴弦微动。
“......”
看来，暂不必继续诊下去了。
“劳烦絮儿姑娘取下琴弦。”
看着李莲花缓缓收拢好这本该用来制琴的东西却一言不发似在思索，絮儿心下也生了些踌躇。
“阿盐，小姐令你去府内库房取些上月带回的物件。”
一纸礼单打发走了人。
“孙小姐这般大费周章，可知其中风险。”
“李神医可知，“姮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若不一试，悔之何在......”
意料之中的，是极清寒的女子之声，字句顿挫间也隐含着气力不足的虚弱之感。
此言一出，却叫絮儿变了神色。
“可若在下装聋作哑，岂非成了对令尊背信弃义之人？”有心逗逗这主仆二人，李莲花便佯作一番迟疑姿态，“若是不成，小姐不过受家规族法，可有想过助你之人的下场？”
“啪！”
帘中自是茶盏碎落之声。
“在下本也只是令尊请来治病的大夫，若无辜受累岂非冤枉？”李莲花此刻对其二人筹谋猜到了六七分，“世人只知金蝉脱壳如获新生，可这经历了蝉蜕之苦的虫蝉，还能会是曾经的它吗？”
“神医所言......所感颇多......我自当再思忱一二。”
“如此，孙小姐便是“气虚体弱，先天心疾，若非静养，恐碍年寿”。”
“多谢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