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石出（一）（1/1）

新年之前，夜北行向朝廷申请了病假。

彘儿如今跟着青阳先生在读书，夜北行无所事事便看姬云隐处理事务。

姬云隐名下如今一共有十处庄子，山林、粮田、树林、草原、池塘……各式各样的都有，但每个庄子都不是特别大。

离东京近的庄子，隔些日子就会送些粮食、鸡、蛋、笋、菇、蔬菜之类的来东京，每到年节还会送些羊、猪、狍子、鹿、野兔等，哪怕是姬云隐在杭州的时候也没断过。

离东京远的庄子就由庄头将作物处理换算成银钱。

与云衣阁云绣阁云锦坊比，庄子的出息不算高，但姬云隐想着也是不同内容的产业，万一彘儿和他的后人不擅经商，有这些庄子在都不会让他们饿死。

当姬云隐说这话时，夜北行还笑话她好久，说她想的真远。

姬云隐让木莲带着彭厨娘将庄头送来的东西收好，问庄头道：“今年不是闹了蝗灾吗，庄子里的佃户日子可过得下？”

庄头道：“说来也怪，今年的蝗灾确实闹得人心惶惶，但我们那庄子却没受什么影响。”

姬云隐好奇道：“那是为何？”

庄头不好意思道：

“夫人当初不是鼓励大家养些鸡吗？说既有蛋吃也有鸡吃，而且佃户们养的鸡只随意交些收益给庄上就可，于是每家佃户都养了好些只鸡。

我们思量这次蝗灾庄子之所以没受什么影响，正是因为这些鸡将蝗虫吃了。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庄子里的鸡长得格外好，生的蛋也格外大。

不过这是我们事后才明白过来的。”

姬云隐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庄头叹道：“所以说善恶皆有报，正是因为夫人的仁慈如今才有这个善果。”

姬云隐将庄头送的帐目略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的出入，遂道：

“你这几年打理庄子很是尽心，要是家里或庄子里有了什么困难告诉我，能替你们解决的我尽量帮忙。”

庄头连忙谢过。

除了这个庄头，也有庄头不老实的，姬云隐一顿棒呵、恩威并施。

除了庄子，姬云隐也见了作坊管事、商铺掌柜等，这些就是姬云隐熟悉的领域，她随便一看就能指出问题来。

夜北行看了些日子后道：

“以前以为这些都是小事，丝毫没放在心上，可看你处理了这么些天的事务才明白想将生意或产业处理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怪不得姬府与吕大娘子将产业都败光了。

……

朝堂之上又是另一番气象。

自夜北行休病假后，朝堂上就有参奏他的折子出现，说他利用姬云隐的身份侵占国家及他人财产、说他仗势欺人……最主要的一条罪状是奸淫红环后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杀人。

官家在朝堂上当即表态：让大理寺严查此案。

大臣们听官家这样说心思各异，绝大多数人想的是难道夜大人真的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官家？

可吕大相公却听出了其他。

吕大相公还是有些了解官家的，官家虽然性子有些多疑，但他绝不是冷酷无情之人。

像夜北行与官家一起长大的交情他都看在眼里，官家就算真的因为什么事情不喜夜北行了，也绝不会这样冷漠。

吕大相公思考起来。

官家其实不太信得过大理寺，他早就将红环的事情交给皇城司去调查了。

官家还有一重打算：

因着他与夜北行的交情，他之前并没有让皇城司认真调查过夜北行，正好就着这次机会让皇城司也彻底查一下他。

对于外面的事情夜北行彻底不过问，他知晓皇城司的手段，但他自认除了多年前和尚巴钦、折继光一起做的马匹生意外，他并没做什么大不讳的事情。

而赵志充得了肺痨一事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头上的。

其他的小事，就算皇城司查出，官家也不会真的怪责他。

皇城司还是有手段的，在大理寺还没有结案的时候，就已将夜北行做过的事情以及红环被杀一案的真相呈到了官家手里。

这个时候官府还没封衙。

官家看着皇城司调查出来夜北行做的事情还不少，有些还不是那么光明，可他一条条翻看下去，多数事情都是他知道的，而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基本都与姬三有关。

比如他知道的：

夜北行让人私下弄了三千斤茶引给前永平伯；

为了定庞家罪和庞氏罪的一系列操作；

还有些他不知道的：

当初吕大娘子花钱让一个穷酸秀才污辱姬三的名声，夜北行令人将这个穷酸秀才的手毁了，让他再也不能参加科考；

夜北行怂恿吕世东离家出头；

夜北行让一个纨绔去勾引姬三的妹妹。

官家看完后问皇城司指挥使：“你确定将长和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皇城司指挥使认真回道：“确定。”

官家吩咐道：

“你替他将这些事情扫个尾，让其他人查不到。还有，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另外，过年期间你替我盯紧这些人。”

皇城司指挥使应了，心中却想道：看来官家并没有厌弃夜大人，这许多事情一点也不追究。

夜北行犯的这些事情可大可小，如果被人抓到把柄参奏也得惹一身臊，至少得降职。可官家还让人替他清尾，这不明白着是包庇他吗？

可皇城司指挥使不知道的是：官家此刻心里感慨万千！

官家之前让皇城司去查夜北行时，也担心查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破坏他与夜北行之间的情分。

可现在查出来的这些事情让官家大大松了口气。

夜北行做过的稍微违规违律的事情都与官家说过，那些没说的在官家眼里根本不算事。

特别是那些没说的事情多少与姬云隐有关，就像官家那些妃嫔们一样，哪个身上没有一点烂事？他还不是照样替她们收拾？

官家感叹的是：夜北行对他还真不是两面三刀！在他面前展现的就是最真实的性情。

官家心道：

以后他是真不必对夜北行产生疑心，他这一辈子或许也只有夜北行这么一个全真心待他之人！

官家叫了张内官进来吩咐：“你从我内库里挑几件好东西送去海棠园给夜夫人，就说这是我过年给她的赏赐。”

张内官一听就知道夜北行没事了，他暗暗替夜北行松了口气，连忙道“好”！

张内官走后，官家又想起红环被杀一案来。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就为了报复夜北行就可以随意害人杀人。

红环虽然不无辜，但她所做之事也没到该死的地步。

夜北行与他们相比简直太良善了，就算他那么恨庞氏也没私下对她做过违反律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