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如萍(1/1)
陆迁走的很突然,还没有来的及留下半句遗言,便以这种方式与众人进行了诀别。
陪伴了老头十几年的老马,忽然间像得了魔怔一般,不吃不喝了好几日,最终在陆迁下葬那日,踹开了马厩,在庭院内不断地嘶鸣。
可怜的陆柏忙活了半日,回到家门,还未得饮上一口水,便被奔腾而出的马儿差点撞了个正着,嗓子眼都提到了心间,差点儿吓了个半死。
要不是身旁的少年机敏,这会远在医馆的常二爷,怕是已经又在翻找那破旧的老黄历了。
牲畜终归灵智有缺,走走停停了小半日,没有寻到主人,便累倒在了集镇之内。
陆柏几人看着这通灵的牲畜,抹着眼泪,费的好大力气才将之拖回了庭院。
“我一连跟你说了月余,不知你听不听得懂。”
“你现如今每日吃的草料还是出自我陆氏一族,不要整日跟我摆着一张死马脸。”
陆柏一本正经的在对着马儿说话,马儿也马脸严肃的听着少年的胡话。
一旁的少年莫不吱声,他与陆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程巷之前对他说过,人的习惯会传染,吃食和爱好也会耳濡目染,脑子的蠢笨亦会潜移默化的被改变。
少年不想改变,很不想。
这时,少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院门。
只得见程巷缓缓进来,一手拎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布裹。
布裹包着的是上乘的黑豆,连饭余之后的水果也为马儿考虑的很是齐备,让一旁的陆柏见了满脸羡艳。
马儿现如今便是程巷对兄长唯一的念想,这日子自然过的潇洒惬意。
马儿见得程巷,立即撒欢般的站立而起,完全不似刚才那般。
“阿离,等会你与我去一趟二爷家。”程巷对着少年说道,转念一想又对着陆柏继续道:“你也跟着来。”
前一句是请求,后一句则是用着命令的语气。
陆柏嘟囔着嘴只得应了一声。
阿离,是少年现在的名字,他从前的记忆早已忘却,既忘却了过往,那他便决定以阿离之名去追寻那迷雾重重的过去。
阿离,是陆柏取的名字,原本是为陆离,可执拗不过少年杀人般的眼神,只好作罢。
离字,是取自大离山之意,也是带有一丝对死者告别缅怀的深意。
可叹陆柏虽阅书无数,但终归是上不了台面的江湖话本。
总不得叫什么独孤傲天,武二郎之流吧?
老头若是晓得,只怕那厚重的棺椁都压不住,半夜坐在他床边笑死。
草草伺候完了老马,程巷便拉着二人向医馆走去,程巷今日没有与往日一般和老马打趣,阿离与陆柏皆能看的出来。
程头心底有事,今日或许有大事发生。
医馆内,常二爷茶碗里泡着山参,与月前相比,明显瘦了一大圈,远没有往日那般的精气神,眼眶之中那两道凹陷的深痕看似如饥辘饿鬼一般。
“这人老了就得服老,年轻时三灾两病浑然不觉,没成想这次竟然还要喝这进补的汤药!”说着,不觉又端着茶碗饮了一口。
“二叔这是伤了根本,这术法本就不是凡人能驾驭,索幸没有累及性命,不然阿巷定成了罪人!”
程巷经月余调养身体已然康健,可每每看着因救治阿离而大伤元气的二爷心中俱是百般不是滋味。
还没等他继续言语,常二爷打断道。
“我与你陆家阿兄本就是患难生死的兄弟,陆迁既承了阿离的情分,我即便舍了这条老命又有何妨!”
程巷见状,也不多言,朝着常二爷深深鞠了一礼。
“休要学那女子做派,扭扭捏捏,二爷我这是怕黄泉路上见我那老兄弟抹不开脸面,与你无关。”
常二爷不耐烦的挥手示意程巷坐下,他不喜这礼节套路,只知恩怨分明。
他知程巷情深意切,却也把程巷看做子侄,既做叔辈,何须客套?
“今日让你们前来,是为你们说一桩隐秘。”
常二爷眉头紧皱,似在思绪过往,只见他舒展口气后,才娓娓道来。
事因大致是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候商路还没有断绝,陆迁与常二爷带着大陇镇的好手行走在大离山脉,穿越斜马古道运送私盐。
起初之时还颇为顺遂,轻车熟路的镇民们尝到了甜头,便吆五喝六的邀约了一帮子绿匪结伴,绿匪许诺只要走对了路径抵达高阳海地,便抽取一半的利润作为答谢。
可叹大陇镇这帮子憨货,鬼迷了心窍一般,竟信起了绿匪的胡诌。回程之路,那群绿匪趁众人熟睡之时便暴起杀机,想杀光这群镇民独吞路线。
那一役死伤了十四名好手,要不是陆迁带人及时赶到,一人悍不畏死杀的绿匪胆寒,恐怕大陇镇这些镇民早就深埋离山,做了那走兽的饲料。
陆迁一人独自追着逃窜的匪首,常二爷虽信得过他的武艺,却百般不放心,也独自跟了上去。
“也正是那一役,我与你兄长二人才识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常二爷说起过往,回想起那魂死身灭的老兄弟们,不禁眼眸中泛起了阵阵泪花。
如今物是人非,虽每日照旧是日落月升,可喝酒吃肉却也觉得没了从前滋味。
“我那不似凡物的竹册便是那时所获,陆迁也得此一物,此物现今就在阿巷身上。”
“我?”程巷俱是不解。
兄长何时交予他这么重要的物件?
阿离与陆柏皆是满脸好奇的看着程头,四目相视,好似那九天之上的星辰,格外透亮。
常二爷没有急着解开众人的疑虑,他接着说道着之后的过往。
他二人追至许久,终在一处寒潭边追上了匪首,可叹那匪首狡诈异常,身具机巧暗器,二人具是不备双双受了重伤。
可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名持着木剑的少年突兀的从寒潭中出现,他凭空站立在潭水之上。
少年一剑刺向匪首,一道雷鸣之声响起,白色的剑光划破长空,如千鸟啼叫一般发出阵阵嘶鸣,瞬间就把那匪首劈成了一具焦炭。
少年见二人受伤,便施了两粒丹丸,与陆迁二人谈及他在此间修行,那寒潭便是出入的阵法,他趁师长不备偷偷跑出,想出去见见世面,看一看山外的繁华人间。
陆迁二人见这少年谈吐做派俱是颇为心惊,以为遇到了仙人,立马纳头就拜。
木剑少年好似很少与人接触,连连扶起二人,在他百般诉说之下,二人俱是应承。
“那之后,我与你阿兄便终日与那少年相处,整整一月走遍了东荒各县,之后才得以知晓他是一名修行之人,年纪约莫有十五岁许。”
常二爷沉凝了片刻,端着茶碗吞咽着汤药,他继续道。
“可惜我与你兄长虽有此次机缘却无此好命,虽与那修行之人熟络,然我二人检测都是没有修行天赋,且年纪早已过了年岁,但好在那少年给予了应承,每人给予了一件信物。”
说罢常二爷对着程巷继续说道。
“那件信物便是陆迁送予你阿姐的定情之物!”
“贝甲?”
程巷随即拿出那无比珍视之物,这贝甲与他相处经年,可从未有过神异之处。
他一脸凝重的看向二爷,期待着他能给他解答疑惑。
只见常二爷摇了摇头,他缓缓说道:“那少年只说过机缘已至,福泽心灵。”
陆柏这时好似来了思绪,他忙不迭的说道。
“说白了就是到了碰碰运气,江湖话本都这么写的!”
话虽糙,但理不糙。
既然如此,那这福至的机缘怎能不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