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札萨克（1/1）

老三呀，你真当你大哥无所不能了。”额尔敦抬头看了一眼穆松筠，露出了略带鄙夷的神情。

穆松筠叹了口气。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听说你当上了惇王府典仪。”

“这不是王爷的意思，恐怕是万岁爷因高丽使者暴毙案升我为惇王府的典仪，我现在仍在涵德园当值，没有入惇王府。”

“管他在哪儿当值呢。你之前是六品管领，现在是从四品的典仪，俸银从每年六十两到了八十两。你现在已是吏部铨选的官员，不再是他绵恺的家奴，涵德园的一众包衣品级没有高过你的，你威风呀。什么时候请你大哥我到这绵恺的园子里歇歇呀？”

“大哥，休要嘲笑我。”

额尔敦一边吃面，一边说道：“话说眼巴儿前就快到年节了，又到了理藩院的老爷们敲蒙古竹杠的时候了。这回该轮到喀尔喀了吧。”

穆松筠点了点头。

“是呀，这几年蒙古王公要想袭爵，都得花钱。前几年喀喇沁东旗的札萨克因无嗣，其札萨克爵位有缺，本有承袭之人，因理藩院的官员延迟勒索，竟然使这个爵位空缺了四年之久。这此后蒙古王公们为了正常袭爵，升迁，全都利用年班进京的机会大肆贿赂朝廷权贵。据说去年乌达特札萨克车楞旺楚克多尔济在值年班的时候光打点理藩院的司员就超过两千两，就更别说御前大臣和别的蒙古王公。”

额尔敦冷笑一声。

“这算什么，科尔沁左翼后旗札萨克,多罗郡王伯彦之内漠祜长期在朝廷担任要职，漠南四十九旗，漠北五十七旗的王公要想袭爵或者奏准重大旗务，都得走他的门路，他那博王府号称日进斗金。”

穆松筠叹了口气。

“我的老恩师富俊素以清廉著称，那两年担任理藩院尚书，年前也是门庭若市，送礼的络绎不绝。”

额尔敦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点头。

“所以我说呀，富俊这吉林将军调的好，理藩院尚书的肥差不能让总让他一个人占着，也得换个人捞捞油水。也该让他去吉林那天寒地冻的地方换换脑筋了。看来咱们旗人的这点儿臭毛病让这些蒙古王公们都学去了，股子歪风邪气已经吹到蒙古大漠去了。”

由于一晚上没合眼，说到这儿额尔敦已经感到有些疲倦。

“行了，打了一宿的牌，我也该睡个回笼觉去了，不跟你臭贫了，韩通的事儿我再帮你留意着，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额尔敦伸了伸懒腰，径直走出了包房。

这几日穆松筠刚升任惇王府的典仪，掌涵德园，连日来都未曾回板墙胡同。今早约了额尔敦吃茶，见天还早，便想回趟家。

走出包房后，穆松筠看到常在，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往门口走。

穆松筠出了拐棒楼的门口，远远地看到赛尚阿迎面走来。

赛尚阿为阿鲁特氏，正蓝旗蒙古旗人，翻译举人出身，在旗民中以精通蒙文而闻名。此前朝廷修的两本蒙文辞典，《蒙文汇书》与《蒙文晰义》，赛尚阿出力不少。

此后他还辅佐富俊修订了理藩院出台的《钦定理藩院则例》，成为朝廷治理西北各藩部的重要章程，颇受富俊赏识，与穆松筠一道成为了他的得意门生。

赛尚阿的蒙文与穆松筠的清文在理藩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富俊代理刑部尚书前，赛尚阿已升任理藩院典属清吏司郎中，管理喀尔喀四部。

与赛尚阿一起的还有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看穿着打扮并非京城人氏。一男子身着交领右衽绿色缎子长袍，腰系银饰腰带，外披七分袖草黄色敞开的外套，外套的领子为棕色。头上是宽边貂毛的土黄色黑灵帽，帽子上拴着红缨，脚下穿着棕色皮靴。

另一男子身着红色的对襟带里子的长袍，长袍的领是小立领，上半身用四个金扣系着，里面穿着浅蓝色包着白边交领的内衣，同时长袍翻着浅蓝色圆形小马蹄袖，脚穿黑色翘尖皮靴子，左耳朵上带着坠子，左手中指带着金戒指，脖子上带着一百零八颗银子做的念珠，念珠侧面还修饰着用银线穿着分段五颗珍珠的项链。

赛尚阿和这两个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向茶馆走去，走到穆松筠的近前，穆松筠方才听清三个人说的是蒙语。

赛尚阿看到是穆松筠，又惊又喜。

“穆兄，怎么是您？”

说完，便对旁边穿绿色缎子长袍的男子用蒙语说着什么。

穆松筠精通满文，对蒙语只是略知一二，但也听出来赛尚阿是在向旁边的蒙古人谈论自己。

绿色缎子长袍的男子听完就对穆松筠抱了抱拳，操着一口西北口音的官话说道：“穆大人，久仰久仰，鄙人是赛因诺颜部左翼右旗札萨克一等台吉朋楚多尔济。我旁边这位是我们赛因诺颜部左翼后旗札萨克的辅国公土登扎布。”

穆松筠也向两个蒙古王公抱了抱拳。

赛尚阿调笑道：“三爷，这朋楚多尔济可不是外人，他可是你们惇亲王未来的女婿，乌林珠格格指婚的夫婿。”

听到这，穆松筠顿时来了兴趣，向他打了个千儿说道：“奴才给额驸请安。”

朋楚多尔济赶忙将穆松筠扶起。

“您这可折杀我了，穆三爷的大名如雷贯耳，您可是京城旗民中的巴克什，怎能向我行礼。”

土登扎布也说道：“三爷的名头我可听理藩院的人提起过不止一次。”

与朋楚多尔济相比，土登扎布说的官话明显带有京城口音，穆松筠猜想此前他定是长期驻京的蒙古王公。

“两位真是高抬我了，我在涵德园，不过是负责往来的公文，教太监识字而已，巴克什的名头愧不敢当。”

“哪里的话，我朋楚多尔济最佩服有本事的人，您的事儿在旗的都传开了。”

赛尚阿道：“穆兄，咱别在这儿站着了，您要方便的话咱们到里面说话吧。”

于是穆松筠便将三人带到了拐棒楼的包房之中。

到了包房里，赛尚阿叫茶馆的伙计进来，递给了他一包茶叶，让他沏上，又叫了一碟红炉点心。

带四个人坐定后，穆松筠时不时偷眼观瞧这位惇王府未来的女婿朋楚多尔济。只见他长着宽大的脸盘，眼睛不大，颧骨十分突出，一幅忠厚老实的样子。

不一会儿，董六亲自将泡好的茶水连同点心端了进来。

董六倒好茶水后就出去了，包房内顿时茶香四溢。

穆松筠端起茶啜了一口顿感沁人心脾，心想这真是上好的茶叶。他暗想赛尚阿这阵儿不定又敲了多少蒙古竹杠，这上等的茶叶也不知是谁拿给他的，让他在这借花献佛。

正当穆松筠想端起茶水再次品茶的时候，望着两个喀尔喀蒙古王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