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田秃子(1/1)
这个算命先生右手持一杆幡,上书“卓半仙”三个字,左手拿着铜铃铛,一步一摇,肩上挂着一个布袋,袋里装着铜钱,桃木制的签筒,一个罗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孙子久看这人进来了,直接走到他近前喊道:“嘿,哪来的神棍,给我出去。”
这算命的看着他也不生气,说道:“爷是来吃饭的,给爷让开。”
孙子久扑哧一声乐了,说道:“我说石老爷,您这从哪淘换来的一身。”
来的这算命先生正是石玉昆装扮的。因石玉昆经常来布衣坊吃饭,与孙子久极熟,孙子久才敢跟他这么玩笑。
穆松筠将算命先生打扮的石玉昆往二楼的包间引,进了包间后,石玉昆颇为滑稽的扮相引得了三人哄笑。
赛尚阿笑道:“我说石老爷,这衣服您是从哪儿弄来的,您别说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这你们可有所不知了。我原来租住的那个大杂院,邻居就是个算命先生,一辈子无儿无女,最后走了还是我给发送的。他临终前把他那行头送给我了,还有本《易经》。说我哪天要是说书说不下去了,还可以指着这身行头谋生。”
穆松筠道:“咱这京中旗人多迷信,就靠着一身行头,一本《易经》,认几个字,都可招摇撞骗了。”
说着又引得众人哄笑。
石玉昆坐定后,对众人说道:“我鲜鱼口的宅子准备让出去,年后再另觅一个新的去处,所以这布衣坊以后就不能常来了,今儿我做东请各位吃烤鸭,以后咱们再聚,可能就要换别的馆子。”
穆松筠心想看来这金义福埋尸后花园的事儿还是让石玉昆知道了。考虑到他父母年事已高,鲜鱼口这凶宅院确实不宜再住下去。
不一会儿,跑堂的端来了烤鸭,几个人大快朵颐起来。
席间,石玉昆对朋楚多尔济道:“朋大人,我下部书想开个《漠北演义》,这有关喀尔喀部的故事,您给我讲讲吧。”
于是三个人边吃边听朋楚多尔济讲述喀尔喀部的故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玉昆红着脸端起酒杯对众人道:“几位老爷都是衙门口儿上的人,不嫌弃我这个落魄艺人,愿意跟我坐一桌,是我石某人三生有幸。打今儿起在这京城的地面上还要多多仰仗各位。”说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穆松筠看着石玉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京城艺人的不易,哪怕像石玉昆这样的名角儿,依然被视为下九流,这个中心酸恐怕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赛尚阿一看石玉昆有些喝高了,赶忙劝道:“石老爷,您言重了,您可是誉满京城呀,能跟您吃顿饭是我们的福气。赶明儿您乔迁新居,我亲自去给您叫一桌,年后咱们几个人再喝一顿。”
饭后,天已经黑了,石玉昆派人赶马车把几个人送回了府上。
穆松筠原打算上午喝了茶就奔家去,谁成想耗到了现在,索性也不回家了,直接吩咐赶车的前往西直门外涵德园入值。
进了园内,在园中巡视的两个太监陈永泰和魏双成打着灯笼发现了穆松筠,赶忙跑过去给他请安。
现如今穆松筠已被绵恺任命为从四品的王府典仪,亲掌涵德园,这虽不是绵恺本意,但涵德园内一众大小官员都归穆松筠管辖,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绵恺圈禁的阶下之囚了。前几日穆松筠还常常路过园中绵恺圈禁他的地方,回忆起往昔被圈禁的日子,感到不甚唏嘘。
“三爷,您来了。”
穆松筠点了点头。
“今儿白天有什么要事禀告吗?”
陈永泰道:“三爷,田秃子入园养伤来了?”
“田秃子是何人,又因何事受伤?”
魏双成道:“这田秃子可是爷身边的老人儿了,打爷四岁的时候就跟随在侧。惇王府里的事儿他都门儿清。今儿早上他帮爷牵马的时候让马给踢了,下巴都肿了。爷吩咐德爷把他送到咱涵德园来养伤来了,现在就住在档子房后面的屋子里。”
“这我得去看看。”
穆松筠回到自己值班的屋子,拿了灯笼,就直奔档子房而去。
穆松筠来到了档子房,今晚在档子房值班的人为郁秀郁庄莲。他曾与穆松筠同为六品管领,共同执掌涵德园的档子房,因写得一手好字,专门在涵德园写呈文。两人平日里私交甚好,一个月里郁秀通常值上半月,穆松筠值下半月。这郁秀长得相貌堂堂,颇受绵恺赏识。
“庄莲,今儿你值班呀。”
看到穆松筠进来,郁秀赶忙起身道:“蒋爷今天告假了,下官替他,您有吩咐?”
“没什么,我听说田秃子来这儿养伤了,我想去看看他。”
“就在后面那间屋子,您直接过去就行。”
穆松筠顺着郁秀的指引来到了田秃子养伤的屋子。
田秃子四十来岁,本名田丰,因早年间与人争执跟人打的头破血流,头上长了块疤,导致脑袋秃了一块,所以人送外号田秃子。
田秃子父母都为直隶沧州的贫苦农民,四岁那年净身进了嘉亲王府,绵恺出生后一直跟随左右,也是绵恺分府后为数不多跟着他的老人。
然而绵恺并不喜欢此人。他酒瘾极大,一日不饮酒就浑身难受,在府里多次因喝酒误事,受到绵恺的斥责,也从未悔改。今儿早上田秃子给绵恺牵马的时候,就因为喝多了一把抓到了马尾巴上,被马蹄子踢伤了。绵恺让人把他送到涵德园,名为养伤,实则将他暂时调离惇王府。
穆松筠进了屋说明了来意,田秃子赶忙起身相迎,他看到田秃子下颚已经肿了,床旁边的条凳上还放着酒壶。
“丰田爷,您下巴都肿成这样了,就不要再喝了吧。”
田秃子摇了摇头。
“不成呀,多年养成的老毛病,改不了了,晚上不喝点儿我连觉都睡不好。我就自己个儿顾自己个儿了,不让您了”
“那您请便吧。”
穆松筠忽然想到既然田秃子是绵恺身边的人,不如从他那儿打探一番惇王府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