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鞍匠营（1/1）

京中的碓房经常勾结佐领、领催等官员充当印子局。因京中的旗人兵丁依仗有固定的粮饷，平日生活奢靡，常常寅吃子卯粮，需要借钱，于是碓房便向旗人兵丁借钱。

旗兵向碓房借款有打账、套账、和买期米等办法。例如旗兵吃马甲钱粮的每月饷银是三两，可以向碓房借用十两，分六个月还清，每月还二两，这样按利息就合四分以上。还到四个月上又向碓房借债，叫做套账，就是借款额仍是十两，扣还未还清的四两，实付六两，仍是每月还二两，四个月还清。这样套借下去利息就合五分以上，碓房在每月饷银内坐扣。

指米借债就更吃亏。每季一石一斗米的旗丁除去克扣只能领一石，米有好有坏。好的可以食用，每石值银五六两，坏的叫糊丁米，只能熬糖或喂猪，每石只值二三两。碓房用最低价买来次米，到时候领来好米，获利更甚。

碓房为了独占某佐领的借贷营生，就会对佐领官员行贿，称之为“拉票”。大的碓房能有十票八票，小的也有三票四票。当佐领家遇到婚丧事，可向拉票的碓房支用款项，事后碓房用交际开支挑账。有时佐领既不想还碓房也不去讨，对于这项荒账叫做“写在票底下了”。

佐领、领催还利用碓房作他们的外帐房，每月领来饷银连旗丁的名册全交给碓房。因为户部给旗人发放的饷银都是整锭的官银，旗人有时无法直接分割，所以要变成碎银分发。许多整银要经过整锭夹碎，过秤分包等手续完成后交给佐领，再按包发给旗丁，遇有应还债务碓房可在包里坐扣。

有的旗人领完饷银后还要在碓房兑换成铜钱。

佐领、领催的进项颇多，穷的同旗亲属纷来求贷告帮，每日门庭如市不厌其烦，他们就把这些亲故介绍到碓房每天取京钱几百文度日，代垫的款每月发饷结算一次。

每日夕阳西下，碓房门前就可以见到一些衣衫褴褛、求首垢面的人群排成长列，掌灯以后才开始，这些穷人走后碓房立刻上门，以防止某些旗丁转眼花完又来预支明天的份例。

张浦睿虽是民人仵作，但领的也是官家的俸米，因此领了俸米后要找碓房舂米。

穆松筠暗想张浦睿碰到的这三人应当就是朋楚多尔济、土登扎布和赛尚阿三人。

“当时我看到这三人到了那家碓房鬼鬼祟祟的，不舂米，不卖俸米，不借钱，而是买了一个瓷器。”

“瓷器？”图善与穆松筠几乎异口同声。

张浦睿道：“不错，更诡异的是他们买这个瓷器瓶子竟然抬了一箱银子。我看着他们套着马车来的。”

张浦睿说完穆松筠便与图善面面相觑。

图善道：“他们仨买古玩伍的不去琉璃厂，去什么碓房呀，那儿的古玩能是真的吗？”

穆松筠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能看出来这钱是谁出的，瓷器是谁买的吗？”

张浦睿回忆道：“钱谁出的不知道，不过这瓶子是朋大人拿着的，我还纳闷儿呢，这瓶子看着成色一般，可是朋大人一幅如获至宝的样子，实在令人不解，就算他不懂行，他旁边还有个旗人呢，看那穿衣打扮不像寻常人家，难道这人也不懂？”

穆松筠似乎知道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张老爷，这家碓房在何地，是何名号。”

“是位于鞍匠营的宝兴局。”

鞍匠营原为京中制造马鞍的营房。因早年间八旗子弟注重国语骑射，各旗都有制造弓箭和马鞍的兵营。该营东起小太平胡同，西至阜成门北顺城街。

穆松筠与图善来到此地已是晌午，宝兴局明晃晃的招牌格外引人注目。

进了碓房后，两个人看到几个打赤膊的伙计正蹲在地上吃饭，吃的是老米饭和豆芽汤。还有几个碓房的伙计在用碓头舂米，因身体太过孱弱，压不起碓头，他们就将几串偷钱围在腰间增重。

到了柜上，俩人看到一个老者在打着算盘。老者看来了客人，急忙放下手里的活。

“两位爷，是想要舂米还是换钱。”

图善道：“掌柜的，您这儿有古玩玉器什么的吗？”

掌柜的看了看四周，低声反问道：“两位有文书吗？”

图善眉头一皱。

“什么文书？”

掌柜的表情瞬时有些不自然。

“那个，古玩我们卖完了，您要是想找古玩去琉璃厂吧。我们今儿这儿不方面做您的生意，小力笨，送客。”

图善和穆松筠还没反应过来，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向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

图善还没说完话，穆松筠就把图善拉了出去，还回头向掌柜的道别。

出了宝兴局，两个人便来在了胡同口。

“三爷，这怎么办，咱们一无所获呀，还让人赶出来了。”

穆松筠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已经晌午了，咱们呀也该祭祭咱们的五脏庙了。我有个好去处，既能让您查清这宝兴局是做什么的，又能让咱们歇歇脚，吃口东西。”

图善好奇地问道：“什么地儿这么玄乎。”

穆松筠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穆松筠带图善雇马车到了西四牌楼西大街的一处茶馆，名为天宝轩。

西四牌楼位于皇城以西，与东四牌楼相对应。其西面一路向西便到了阜成门。

穆松筠与图善进了门，入门为头柜，管外卖以及条桌账目。过条桌为二柜，管腰栓账目。

过了二柜以后，穆松筠与图善来到了后堂。这后堂有散座，也有雅座。

穆松筠领着图善找了一个靠边的散座坐下，图善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坐散座的似乎都是买卖家。有夹包袱串宅门的，有算命的，还有卖货郎以及几个手艺人，鱼龙混杂。

图善打量着这个茶馆，问道：“我说三爷，这到底是什么茶馆，怎么全是买卖家。”

穆松筠笑道：“这地方叫攒儿，专供各行生意人集会的。”

“咱怎么到这儿来了，咱又不是买卖人？”

“您不是想知道为何朋大人为何会在碓房买古玩儿，这地方能告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