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玫瑰利刃（18）（1/1）

莫名的，伊莱尔想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大概是很久之前了。

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一具具尸体横陈，多半撕碎的不成样子。

跟在她身边很久的副官有位爱人，他们很相爱。

直到一场战役，那位副官的爱人鲜血淋漓的倒下，再也没睁开眼。

从来冷静的即使受了重伤仍面不改色的人，那天通红着眼眶，双手颤抖着，紧握着自己满身伤痕的爱人的双手。

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但奇迹最终没有出现，在爱人呼吸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半弯着腰，凑在爱人耳朵旁，嘴唇微微开合。

在后来，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向来冷酷的男人还是红了眼眶，嘴角却罕见的微微勾起。

“她曾经告诉过我，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所以在我死后不要拉着我的手哭，记得告诉我，你爱我”

“她是这样说的，所以我说我爱你”

他没有再说话，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的后来，他和他的爱人一样，死在对抗龙族的战场上。

………

朦胧着的盈满浅绿的即将终结痛苦的幻境里，那道皎洁的镜花水月的身影破水而来。

轻盈的，易碎的，却又如同塞壬般的自由。

在听觉即将丧失的最后一秒，她清楚的听到那道声音。

“姐姐”

“不要死！！！”

是那个孩子。

她看见了那张脸，那道身影。

鸦羽般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似浓密的海藻一般，白皙的皮肤如同皎洁的月色，皎皎穿过水面，照在她的身上。

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静皎洁，甚至不知道她是月亮。

就那样遥遥的奔她而来。

她逐渐看清了那双眼眸，翠绿的，那样温柔的颜色。

落在她面前时总会有一瞬的恍惚，会跌入她的眼眸。

溺死在那片碧色的海。

是那样明媚的少女，向她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来。

那孩子长大了估计便是这副模样吧，

是在很多人的爱里长大的漂亮。

伊莱尔仍在不停地下坠。

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

她在消融。

直到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挣扎着带她向上。

那双碧色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盛满了祈求与悲伤。

求求你…不要死…

她轻而易举的读出了这样的含义，沉默着，看着少女抬起的光洁的下颚。

缓缓闭上眼睛。

一如既往，她无声妥协。

“呼”

两道身影破水而出。

她被抱着上了岸，如同失去双腿的不能独立行走的塞壬，蜷缩在少女柔软馨香的怀抱中。

有热量从少女身上源源不断的传来，伊莱尔下意识的离那热源更近了些，光滑皮肤相贴的触感陌生让人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身上滴水的衣物被烘干，金色的长发被人细致的挽在脑后。

抱着她的那具身体在微微颤抖。

“宋…笙…？”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窒息后，她嗓子痛的厉害，带着些艰难的涩意。

抱着她的身体微微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

“姐姐，是我”

向来欢快的语气黯淡下来，带着些不知所以然的愧疚。

像只落水的猫咪。

伊莱尔想。

待力气恢复了些，伊莱尔便从温暖的怀抱里坐起了身。

稍微退开些距离后，她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与她现在大概差不多的年纪，黑发绿眸，额间一抹金色的印记，为这张脸增添了些神性的肃穆。

穿着洁白的长裙，有鎏金的长链自胸前垂下，鸦黑的长发还湿着，脸颊上滚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像是…自海上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

“原来你长大后是这个样子”

伊莱尔忽的笑了。

“为什么要救我呢”

她半歪着头，面上竟然显露出几分稚子的纯然与天真。

像是忘却了所有痛苦，难得由心的感到轻松。

面前的少女怔愣了片刻，碧色的眸中显出几分茫然。

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般。

伊莱尔半跪在少女身后，用自己的长袍将少女的湿发一点点擦干。

“没有为什么”

宋笙转过身来，温柔又坚定的看向那双被水洗过般的湛蓝的眸。

神色那般柔软。

“就像姐姐你救了我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希望姐姐好好活着”

“就像姐姐最后希望我幸福，希望我拥有很多爱一样”

伊莱尔看着那双眸，怔怔的，伸出手来。

像是要触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被水浸泡发白的纤细的手，最终停留在半空中，想要收回，却被另一只手坚定的握住，贴在脸上。

手下的触感光滑而柔软，指尖无声蜷缩。

“你到底是谁呢”

伊莱尔轻声呢喃道。

“我是宋笙”

没有再选择隐瞒，宋笙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除却自己系统任务者的身份，她几乎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对方。

是自然女神的后裔，是世界上仅存的神明，是逃出囚笼的逃犯。

是被她救下的宋笙。

千千万万，她也只是宋笙。

“对不起”

宋笙低下头，表明自己的歉意，她无意隐瞒，但始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不需要感到抱歉”

伊莱尔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发顶。

她看向女孩翡翠的眸，嘴角轻扬，明明是在笑，看起来却那样悲伤。

“我太累了”

她到最后只说出这四个字，苍白而瘦削，身影仿佛即将羽化成透明的虚影。

宋笙心下一哽，几近落下泪来。

她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撞进那人的怀里，被温柔的搂住。

“可是我不想姐姐死”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分极了，窒息的喘不上气来，泪水簌簌流下。

让想要死亡的人活着，跟要活着的人去死有什么区别。

她哭的不停，像是要把对方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哭出来。

有手在她纤瘦的背上轻拍，一下一下。

宋笙哭的更凶了些。

“不要哭啊”

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背上的那只手拍的力度更轻柔了些。

宋笙抽抽噎噎的从伊莱尔怀里抬起头来，通红着双眼，自下而上的看着她，目光那样柔和的将她笼罩。

“姐姐一定很难过吧”

“所以我替你流泪了”

她眼眶还红着，那双从来笑着的眼睛里滚着泪花，嘴角却笑着。

一时间，伊莱尔愣在原地。

“姐姐想要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自由”

想要结束的也不是生命，而是痛苦”

“对吗”

女孩子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过后的轻颤，像紫色鸢尾花瓣上滚动着的晨露。

却又一字一句的缓缓说出口，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