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浮月沉星（1/1）

浮月换上沽酒女的衣服，就站在酒楼门口的酒酿摊处张罗着，她开了每个酒罐闻了闻，大致确定了每个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大概是这沽酒女容貌不凡，上门的客人便比往日多了些。

几个富家夫人走近浮月，看了看摊上的酒，似乎是今日新出的酒酿，往日从未尝过，其中一个仪态端庄，笑容沉静的夫人便问道，“今日听闻如意酒楼排了出新戏，我和几位夫人便想来听听，顺便小酌几杯，不知这位姑娘可有合适的酒酿推荐？”

浮月抬头打量着几位夫人，皆是身着绫罗绸缎却又不失品位和教养的，又想起刚进酒楼时听到跑堂们议论着新戏《桃花劫》，便知是出讲述儿女情长，因缘纠葛的戏。

浮月掀开左手边那罐酒，用长勺舀出一些分装在酒杯里，依次递给几位夫人，“此酒名叫花解怀，是将桃花用薄纸裹严，埋在灵汐河源头封存百日，取出后注入薄荷汁液，冷水萃取而成。”

夫人们饶有兴趣地听着，不禁端起来尝了尝，酒香醉人，缓缓融化味蕾，叫人喜悦。

浮月见酒已入口，就继续说道，“情缘就像桃花，美好令人倾心。可并非所有缘分都能长久，有缘无分恰恰是最常见的，缘尽后就像薄荷，你我都记得这就够了，各自释怀依旧令人舒畅。”

“好，你这沽酒女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见解，想来花解怀便是最配这戏的了。”那位先前询问的夫人喜形于色，身后的各位夫人也都微微笑着，眼里是极为赞赏的目光。

浮月谦虚作揖，“夫人过誉，里面请。”夫人们便走进如意酒楼，准备着听戏喝酒了。

掌柜的站在门口连廊柱子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颔首，便进门张罗起来。

浮月望了一眼掌柜的背影，一切尽在掌握。

“诶，姑娘，后厨送了几罐新酿的酒来，随我去取吧。”后门走出一位老厨师，向浮月招了招手。

浮月闻声看去，后门的确停着一辆满载酒桶的车，就推着摊车跟了过去。

浮月瞧着外面客人纷至沓来，便麻利地开始取酒。

老厨师佯装帮她搭把手，却偷偷靠近浮月，低声道，“诡域的蝙蝠如今飞到长御城了，你可知？”

浮月心中惊起，听到约定的暗语，表面波澜不惊地回着，“小女不知，诡域不是只有蝴蝶吗？”

老厨师便知浮月便是自己要等之人，放下酒勺，沉声道，“东西何在？”

浮月说，“昨夜遇人追踪，东西并未贴身安置，稍后有人送来。”

老厨师点点头，二人就继续舀着酒，后又回到各自处，假装无事发生。

浮月继续摆弄着酒罐，迎面走来个风流公子，衣衫虽然不齐却并非是普通人家可以买得起的绸缎，摇着折扇，目光挑逗地看着浮月。

浮月知道来者不善，却还是谨守一个沽酒女的本分，“公子想来点什么酒？”

男子用折扇挑起浮月的下巴，浮月也不躲，眼里却颇有傲气与不屑。

男子说，“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沽酒女，这如意酒楼果然不一般。”

他又放下手，用折扇拂了一圈桌上的酒罐，眼波流转地望着浮月，又说，“给我来一壶女儿红，你亲自送到我府上。”

浮月心中暗骂，“哪来的登徒子”，表面却时刻谨记自己现在是谋求生计的沽酒女，便用稍显畏惧的语气说，“公子这不符合规矩，如意酒楼从不送货上门。”

男子明显微怒，“不送货上门？好大的面子！小小的沽酒女也敢违逆我，可知我是谁？今日若是不跟我回府，便是一把火烧了这如意酒楼也不在话下！”说着就扼住浮月的手腕。

浮月挣扎着，却不敢用实力怕叫人怀疑。

此时，一枚玉珠凭空飞出，击打在扼住浮月手腕的男子的手上。男子吃痛，就松了手，立刻破口大骂，“何人？竟敢偷袭我？”

对面亭台上的傅明渊翻身而下，一把拉住浮月把她往身后揽，并未直视这流氓，说，“光天化日调戏一个沽酒女，这便是你们河东薛氏的能耐吗？”

浮月看着眼前人，一下就认出正是昨夜杏林中追踪自己的那位，不过想着昨夜自己戴着面具，又换了装束，此人必是难以将沽酒女和女剑客联系到一起的，就冷静地观望着。

这位登徒子便是薛氏嫡子薛业恒，最是不学无术，形骸放荡的主。

薛业恒怒气渐盛，“你既知我是何人，就该有点眼力见，少多管闲事。”

“听闻有人在我如意酒楼搅合生意，任你是河东的，还是河西的，我这酒楼可开了三十余年了，也未见哪个世族敢在这造次，你又是什么东西？”掌柜的得人通报后，立即雷霆震怒地阔步走出来。

薛业恒见此举引起不少路人在酒楼门口驻足聚集，又听掌柜的丝毫不让的语气，顿时灭了气焰，就说，“今日算我倒霉，暂且放你们一马。”就悻悻地走了。

众人见薛业恒走了，便觉得没了热闹，不一会儿也都散了。

掌柜的没说什么，看了眼护着浮月的傅明渊，就进了酒楼。

浮月挣开傅明渊的手，低下头说了句，“多谢。”

多谢，和昨晚的“得罪”一般，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一个人可以多次练习和观察，出色地扮演任何一个人，出色到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地步。

但习惯难以改变，更何况还是在一个如此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这招就漏洞百出了。

傅明渊早知她就是昨晚的女剑客，却故意顺着她演戏，“既然要谢，那就劳烦姑娘为我选一壶好酒吧。”

浮月点点头，取了一壶名叫“清风拂晓”的酒，递给傅明渊。

傅明渊接过酒，笑了笑，又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浮月舀起一勺酒闻了闻，醇香至极，用动听的声音回道，“浮月。”

浮月，原来你叫浮月。傅明渊在脑中回荡了几遍浮月的声音，一时出了神。

浮月想了想，出于礼貌，也问道，“公子呢，又姓甚名谁？”

傅明渊没想到她竟也会询问自己，就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开口道，“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