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兰生佳人（1/1）

“里面请，沉星公子。”浮月冲傅明渊笑着颔首，腹诽着此人当真是戴着副面具。

傅明渊也以笑回敬后，就走进了酒楼，寻了一处靠近门口的角落坐了下来。

浮月继续忙活着招呼来客，空闲时就倒腾着各种酒酿，但她时刻留意着送来流苏之人。

浮月把胳膊撑在桌上，闻着各种酒酿混杂的味道，看着长御城的人来人往。

百姓们徒步走着，只为各做各的一份事儿去，可就算是这样的终日奔波，道路中央留下的却只有马车轱辘的痕迹，谁又知道有多少人的脚步在这里走过呢？

回头看看如意酒楼里，旁边的瓦舍勾栏里，都是些穿金戴银的权贵望族们十分享受地喝酒品茗，还有成群的戏子乐伎们为博他们一笑而卖力表演，就是这样的同人不同命。

浮月看着那些权贵们脸上难掩的居高临下和自以为是，眸子里的厌恶更深，她突然觉得如果三年前诡域那把火燃烧在长御城，一定会更加绚烂，他们配得上这把火的。

浮月别过头不再去想，直起身来舀着酒酿。坐在酒楼里的傅明渊看着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好像在这姑娘的眼里看到些东西，和三年前一样，是仇恨。

“姑娘，家父前几日定了些兰生酒，不知可备好了？”一位身着一袭黑衣的翩翩公子走近酒摊，语气礼貌。

浮月听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头也不抬，继续用抹布擦掉洒出来的酒酿，只说，“公子，不知您贵姓？”

“姓宗。”公子对上浮月的眼神，温柔如初。

浮月也不回避，和宗忆离对视一刻就低下头翻着记录着预定名录的本，“的确，”浮月的手指停在某一处，“只是今日并未出售兰生酒，怕是要劳烦公子同我去后厨取了。”

“那就请姑娘带路。”宗忆离用手不经意的拂了拂悬挂在“如意酒酿”招牌旁的风铃，风铃便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

如意酒楼中，台上的演员们演的正是今儿的新戏《桃花劫》，这会儿已快到末尾，先前一早就进门的那桌富家夫人倒看得仔细，看到二人将不复相见时甚至不禁用手帕抹了几次眼泪。

而有几桌的达官贵人本就不奔着看戏来，只是有一眼没一眼的地看着，不过是聚集在此信口聊着生意，一是消磨时间，二是彰显身份，故意引人注目。

此时的傅明渊坐在他们中间，却与他们不同，只是观察着这些看客们，时不时又瞥几眼门口的浮月，觉得演戏的另有其人。

“明渊，明渊，”华家夫人冲坐在邻桌的傅明渊招了招手。

傅明渊闻声看去，目光对上华夫人贺絮之典雅大气的面容，似乎是因为有酒气点缀比先前进门同浮月讲话时更显气色。

傅明渊放下手中将喝未喝的茶，心中想着华湫写戏本以来就没少被华家排挤，他这继母倒是愿意捧场，就坐着做了个揖，“华夫人，别来无恙，近来身子可好些了？”傅明渊想起上次去华府贺絮之还因咳疾不见访客的事。

“老毛病了，不打紧，这不都来酒楼看戏了。”贺絮之向来如此看得开。

傅明渊也微微点了点头，只当是长辈和晚辈间的礼貌寒暄。

贺絮之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把那杯花解怀一饮而尽。

宗忆离手里抱着剑，倚在厨房门框上，眼神假装无意地看着后厨来来往往的小厮，却时不时与房顶上听到那声风铃信号早已候着的手下末影交换眼神。

厨房内，老厨师用熟练的刀功把那把流苏抽丝剥茧，去掉外部的银鳞粉，露出发丝本来的乌黑，一旁的浮月拿着兰生酒，看到这一幕不禁手紧了紧。

宗忆离回头瞥了眼专注的老厨师，手下功夫了得，他又下意识看了看浮月，她抱着兰生酒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初识时她在火光中抱着那支箫的样子。

“浮月，在这干嘛呢？前面还指着你张罗酒摊呢！再不去，掌柜的非罚你钱不可!”门口路过的小厮余亨瞧见浮月的身影，立马边叫喊着边跨步走进来。

宗忆离收回目光，房梁上的末影也顿时警惕。

“这位宗公子在我们这定了酒，今日前边没备着，就请他来后厨取了。”浮月处变不惊，立刻走上前来挡住身后的老厨师，“这不，这兰生酒放了好一阵子了，都落灰了，就让老厨师和我擦擦干净再送去。”

这小厮倒也机灵，听完这话就求真似的看了看宗忆离，又向浮月身后张望。

浮月也配合的挪开身子，不知老厨师何时将发丝藏于袖中，又手脚麻利地把一瓶兰生酒放上案板擦了起来。

小厮这才相信的确如此，又回过神来，“交给旁人收拾吧，门口有位贵客临走前指明要见你。”

浮月细细想着，也没想见是何人，却只能跟着小厮去了。

宗忆离看着浮月和小厮的背影走去了前门，就暗声向老厨师交代了几句。

他走出厨房冲末影微微颔首，末影就跳下房顶，接过老厨师手上的两罐酒，就装作是宗忆离的随从一同去了前门。

浮月一到摊位，就瞧见清早对自己大加赞赏的那位夫人，一旁还站着“沉星”，二人似乎刚刚在交谈着什么，见到自己来了便作罢了。

不一会儿，宗忆离和末影也从后门出来，宗忆离转头看向浮月，说，“今日有劳姑娘悉心准备酒酿，在下告辞。”

浮月向宗忆离以作揖回敬，二人就转身离去了。

“我道何人入得了的华夫人眼，原来是位兰生佳人。”傅明渊瞥见末影手上的酒罐上贴着“兰生”二字，又难以忽视宗忆离看浮月时的柔情似水，便生出了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

贺絮之闻言，掩面轻笑，打量着浮月标致的面容，柔声回道，“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