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李仁达求援吴越 杜重威北伐契丹(1/1)
南唐保大三年,公元945年,十一月。
却说闽天德帝王延政被南唐军俘虏,押送到了金陵,朝见南唐皇帝。
南唐皇帝李璟,生性仁慈,宽大为怀,下旨赦免王延政,任命他为羽林大将军。所有建州诸臣,一概赦免。
唯独闽国仆射杨思恭,暴敛横征,剥民肥己,建州人号为杨剥皮,南唐皇帝特下令将他数罪处斩,以谢建州人民。
另任命王崇文为永安节度使,镇守建州。冯延鲁为建州监军。王崇文为人宽厚大度,法令简单明了,建州粗安。
却说之前,天德帝王延政曾经向吴越国求救,再前一年,闽王朱文进也曾经向吴越国求救,对这两次求救,吴越国都没有反应。原来吴越国却正在经历一场内乱。
开国元勋杜建徽,是杜稜之子,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仍然健在,他的孙子杜昭达,现在担任内都监使,与禁军内衙上统军使阚璠二人,深受吴越王钱弘佐信任,一向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钱塘富商程昭悦,富极思贵,渴望权力。乃厚贿杜、阚二人,二人将他举荐给钱弘佐,成为钱弘佐的左右侍从,因他聪明、狡猾,而又善于溜须拍马,甚得钱弘佐喜爱,逐步掌握了大权。
阚璠眼见得程昭悦比自己还受宠,心中甚是不悦,就想除掉程昭悦。程昭悦察觉,立即前去道歉赔罪。
阚璠将他责备了许久,最后还说:“我本想杀你,既然你能悔过自新,我就饶你一命,大家从此还是朋友。”
阚璠为人独断专横,刚愎自用,百官多数讨厌他。程昭悦打算把他驱逐出杭州,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又怕引起他的怀疑,乃密对右统军使胡进思道:“我打算调阚璠为外地刺史,怎么样才能让他接受?”
胡进思道:“须得如此这般......”
钱弘佐下令,任命阚璠为明州刺史,胡进思为湖州刺史。
阚璠大怒,道:“竟然敢把我逐出杭州,这是抛弃功臣!”
胡进思劝道:“我们这些老兵,能有机会当一个大州的刺史,应该很好了,不去上任,还等什么?”
阚璠这才接受,前往明州到差。
内外马步都统军使钱仁俊,是钱镠的孙子,是钱弘佐的堂兄弟。他为人机敏,有谋略,讲话非常有条理,而且身体健壮,说话声音洪亮。
程昭悦诬陷道:“阚璠、杜昭达阴谋拥戴钱仁俊造反。”
钱仁俊的母亲,是杜昭达的姑妈。其实,杜昭达还有个小姑妈,年纪比杜昭达还小,之前嫁给了吴越王钱弘佐,可惜红颜薄命,出嫁不久就病故了。这个辈分有点乱。
钱弘佐大怒,立即下令将阚璠、杜昭达逮捕。程昭悦对二人严刑拷打,将他们屈打成招,二人遂被斩首。
时为晋开运二年,公元945年,十一月底。
程昭悦又追查二人党羽,凡是权力、地位与自己差不多的,以及自己平时忌恨的官员,或杀或贬,殃及一百余人,朝廷为之一空。时人恐惧程昭悦,没有人敢拿正眼看他。
唯有胡进思,忠厚稳重,沉默寡言,程昭悦认为他有点痴呆,才留他一命。
吴越王钱弘佐下令将钱仁俊撤职查办,押送东宫软禁。
程昭悦逮捕钱仁俊的部属、衢州人慎温其,让他反咬钱仁俊。慎温其受尽酷刑,也不屈服。钱弘佐嘉许他的忠心,将他释放,并擢升为高官。
晋开运三年,南唐保大四年,公元946年,三月,新投降南唐的泉州刺史王继勋,修书福州,意在交好。
李弘义(李仁达)认为,泉州本来隶属于福州威武军,一向归福州节制,此时却与自己平起平坐,不用下属的礼节,与从前的传统不符,免不得暗生愤怒,拒不接受王继勋的书信,并派其弟李弘通,率兵一万人,前去攻打泉州。
晋开运三年,南唐保大四年,公元946年,四月。
泉州指挥使留从效,对刺史王继勋道:“李弘通兵势甚盛,本州将士,因刺史大人赏罚不明,不愿出战,刺史大人暂时让位,回家面壁思过罢!”
王继勋还在犹豫,沈吟未决,留从效立即指挥部众,把王继勋推出府门,罢黜私第。
留从效自称代领泉州军府事,部署行伍,出兵截住李弘通。战至数十回合,留从效用旗一麾,部兵都冒死直上,李弘通招架不住,回马返奔。
主将一逃,福州军全军大乱,走得快的还算幸免,稍迟一步,便即丧生。留从效追至数十里外,方才凯旋,便派人至南唐京城金陵府告捷。
南唐元宗皇帝李璟(徐景通),任命留从效为泉州刺史,召王继勋来金陵,又迁漳州刺史王继成为和州刺史,汀州刺史许文稹为蕲州刺史,这是未雨绸缪,为了防止他们割据。
几个月前,燕王李景达,听了部属谢仲宣的建议,面奏南唐皇帝,说宋齐丘乃是国家功勋旧臣,弃诸山林荒野,辜负天下人所望。宋齐丘归老九华,见第一百零三回。
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乃复召宋齐丘为太傅、兼中书令,但只是参加朝会,作为精神偶像、吉祥物,不得干政。
偏宋齐丘未肯安闲,硬要来出风头。
枢密使陈觉,向与宋齐丘交好,遂托宋齐丘上疏推荐自己,愿往召李弘义(李仁达)入朝。
宋齐丘乐得吹嘘,说陈觉口才好,擅长辩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还没来得及批答,陈觉又自上一表,愿意孤身一人去游说李弘义(李仁达),不怕李弘义不来。
李璟(徐景通)乃令赏赐李弘义(李仁达)以大量金帛,并封李弘义(李仁达)母妻皆为国夫人,四弟皆迁官。派陈觉为福州宣谕使,叫他去招李弘义来金陵朝见。
看管前回,已经知道这个李弘义(李仁达),是个脚踏三条船的家伙,并非心甘情愿投降南唐,他同时也向晋朝、吴越国交好,本意就只是想维持割据自立的现状。
六月。
陈觉到了福州,满指望李弘义(李仁达)一定出迎,就可凭仗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劝他归顺南唐。
因此,陈觉前来,李弘义(李仁达)高坐府署大堂,并不肯出门迎接,只派属吏引导陈觉入见。
陈觉进门后,李弘义(李仁达)只不过稍稍欠身,也不起身迎接,而且脸上还含着一种杀气,凛凛可畏。
大堂内,更站着两旁刀斧手,仿佛与陈觉为仇,有请君入瓮的意思。
吓得陈觉魂胆飞扬,但传南唐皇帝赐命,根本不敢说及“入朝”二字。
李弘义(李仁达)拱手言谢,即叫属吏送陈觉入住迎宾馆,也不曾设宴款待,但以寻常酒饭相待。
陈觉很觉没趣,住了一夜,便即辞归。行至剑州(南平),陈觉越想越气愤,自己一番伶牙俐齿,竟然还没有发挥的机会,就被人轰出来了!真是太窝囊了。
便命侍卫官顾忠,再次前往福州,召李弘义(李仁达)入朝,自称权领福州军府事,擅自征发汀、建、抚、信各州军队,命建州监军使冯延鲁为将,前往福州,促李弘义(李仁达)入朝。
冯延鲁先致李弘义(李仁达)书信,晓谕祸福。
李弘义(李仁达)毫不畏怯,竟复信请战,特派楼船指挥使杨崇葆,率舟师抵拒冯延鲁。
陈觉恐怕冯延鲁独力难支,续派剑州刺史陈诲,为沿江战棹指挥使,援应冯延鲁。一面上表金陵,但说福州孤危,旦夕可克。
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并未接洽,接阅表文,才知陈觉矫诏调兵,专擅的了不得,禁不住怒气上攻。
学士冯延巳,已进任宰相,与朝上一班大臣,多是陈觉一党,慌忙上前劝解,统说是大军既已进逼福州,不宜中止,且待战胜后再作处分。
李璟(徐景通)乃暂时忍耐。
不久接得军报,冯延鲁已得胜仗,在侯官击败杨崇葆。
再过几天,又接到军报,冯延鲁进攻福州西关,被李弘义(李仁达)一鼓击退,士卒多死。连左神威指挥使杨匡邺,都被他生擒。
那时李璟(徐景通)不能罢手,只好将错就错地继续打下去。当下命永安(建州)节度使王崇文,为东南面都招讨使;漳泉安抚使、谏议大夫魏岑,为东面监军使;冯延鲁为南面监军使,会兵进攻福州。凭着人多势众,攻入外廓城。
李弘义(李仁达)收集残众,固守内城,恢复原来的名字李弘达,奉表晋廷。晋出帝授李弘达为威武(福州)节度使,知闽国事。
只不过晋朝也只能授他虚名,并没有甚么实际帮助。
南唐兵在福州外城,攻扑以外,一再以利招诱。福州排阵使马捷,愿为内应,急引南唐军从马牧山砍寨进入,冲到福州西门善化门外的善化门桥。
李弘达不防内变,几乎手足失措,退入善化门据守。
南唐军从善化门杀入,试图控制城内要害。
正紧急间,福州都指挥使丁彦贞,率敢死队一百人,全部手持短兵,闯入南唐军阵内,再荡再决,终于将南唐军击退,不让南唐兵进入城门。
但福州孤城,终究危急得很,李弘达(李弘义、李仁达)寝卧不安,再改名为李达,派使至吴越国乞援,奉表称臣。
再三改名,有何益处?
原来这时,吴越王乃是钱弘佐,去掉“弘”字,是为了避讳。
适南唐漳州大将林赞尧作乱,杀死南唐监军使周承义及漳州刺史陈诲。
南唐泉州刺史留从效,往平漳州乱,逐去林赞尧。即用前闽将董思安,权知漳州事,且联名保荐董思安,南唐皇帝李璟因授董思安为漳州刺史。
董思安因父名为董章,上书辞职。南唐皇帝李璟,贴心得很,特改称漳州为南州,且令他与留从效合兵,助攻福州。
十月二十三日,两路大军加入,将福州城团团包围,日夜进攻。福州已危如累卵,怎禁得住三路唐兵合攻,只好再三派出使者,至吴越国催促援军。
吴越王钱弘佐,召诸将商议进止,诸将全部都说,道路险远,不便往援,惟内都监使水丘昭券,主张出兵救援。
钱弘佐道:“唇亡齿寒,古有明戒,孤王世代受中原朝廷命令,位居天下兵马元帅,难道邻国有难求援,可坐视不救么?天下人要孤王这元帅何用?诸君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安坐朝堂,什么事情也不做,如何报国!”
十月二十五日,便命统军使张筠、赵承泰,调兵三万,兵分水陆两路南下,往援福州。
先前,吴越国招兵买马,没有什么人投军。钱弘佐下令抓壮丁,并宣布,凡是抓来的壮丁,粮饷减少一半。于是大批青壮年纷纷主动投军。
钱弘佐下令,让水丘昭券负责这次出兵福州的后勤,水丘昭券害怕程昭悦的权势,坚持让给程昭悦。
钱弘佐遂命程昭悦总览援军后勤调度,而把实际事务交给元德昭。元德昭,是危仔倡的儿子。危仔倡兵败投奔吴越,改姓元。
十一月二十二日,吴越国援军抵达福州。
李达(李弘达、李弘义、李仁达)闻援兵到来,急开水城门迎接。吴越军自罾浦南连夜进入城中。
偏南唐军闻风急攻,攻入东武门。李达(李弘达、李弘义、李仁达)偕吴越援军拚命抵抗,鏖斗多时,不能得胜,只勉强保守危城。
南唐皇帝李璟,更派信州刺史王建封,率军前往福州,满以为添兵增将,定可指日成功。
谁知这王建封,素性倔强,不肯服从主帅----永安(建州)节度使王崇文。陈觉、冯延鲁、魏岑、留从效等,又彼此争功,彼进此退,彼退此进,好似一盘散沙,互不团结,因此将士灰心,各无斗志。
南唐皇帝李璟召江州观察使杜昌业为吏部尚书,判省事,就是负责管理国库。
之前,杜昌业曾任兵部尚书,判省事,现在再次判省事,查阅账册,慨然叹道:“连年用兵,才几年功夫,国库消耗一半,如何能持久呢?”
且说辽太宗耶律德光仓皇逃回幽州,残兵败将陆续逃回。德光对败将一一责打各数百军棍,只赵延寿免于处罚。
这几年契丹连年入寇,中原被他蹂躏,州县残破不堪,血流成河,百姓暴尸荒野,千里白骨。
但是契丹自身,也损失惨重,大量人畜饿死冻死,草原变成荒漠。国内人心厌战,军心不稳。
上京临潢府。
述律太后对耶律德光道:“如果让赵延寿当辽国主子,你以为可行否?”
耶律德光答:“不可。”
述律太后复道:“你不愿意让汉人当辽国主子,奈何你想当汉人的皇帝?”
耶律德光答道:“石氏负我太甚,情不可容!”
述律太后道:“你今日就算得到汉人国土,也不能久居,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难追!”
又顾语群臣道:“汉人,就像一只正在睡觉的老虎,一旦他睡醒了,就不得了。”
耶律德光与群臣皆点头称是。
耶律太后又道:“不过,自古只听说汉人向蛮夷求和,没听说蛮夷向汉人求和。叫人放话给汉人,如果汉人愿意求和,我们不如就和平相处吧。”
这消息传入大梁,桑维翰含忍不住,复劝晋出帝向辽国修和通好,稍纾国患。
晋出帝石重贵,乃派供奉官张晖,奉表称臣,往辽国谢过。
辽太宗耶律德光道:“让景延广、桑维翰亲自来,再割镇、定两道与我,方可言和。”
张晖不敢多辩,归禀晋出帝。
晋出帝认为,辽太宗耶律德光并无和意,遂不再派使入辽。
他又追忆,辽兵两次入寇,均被朕御驾亲征击退,根本不用怕他!乐得安享太平,耽恋酒色。凡四方贡献奇珍异宝,尽归内府。又大选妃嫔,广筑宫室,多造器玩,装饰后庭。还在宫中建织锦楼,用织工数百,制作巨型地毯,一年多才织成。
又往往召入伶人,通宵歌舞,赏赐无度。
并且因各道贡赋,统用银两,下令改为黄金,藏于内库,笑语侍臣道:“金质轻价昂,最便携带。”后人即指为北迁预兆。
桑维翰进谏道:“强邻在北方不远处虎视眈眈,不可偷安!以前陛下亲征胡寇,遇有战士重伤,只不过赏赐几匹绸缎而已。今伶人一谈一笑,偶尔让陛下满意,动不动就赏赐整卷的绸缎、一千万钱,还赏赐锦袍、银带,那些战士们难道就不会听说!如果他们说陛下优待伶人,远远超过对将士,势必瓦解军心,谁还肯奋不顾身,为陛下保卫社稷呢?”
石重贵不听。
冯皇后哥哥、枢密使冯玉,专事逢迎,甚得主欢,竟升任同平章事。
冯玉曾经生了小病,请假在家,石重贵语群臣道:“自刺史以上,等到冯玉病好了,方可升迁。”
众臣遂蜂涌入冯府问安,礼物多到没有地方放。
从此内外官吏,多趋奉冯玉,门庭如市。
还有宣徽南院使李彦韬,心思乖巧,善于谄媚。从前是阎宝的奴仆,阎宝死后,转投石敬瑭帐下,石敬瑭称帝,留他辅佐石重贵留守太原,遂成石重贵心腹。至此,他与冯玉联手,得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晋官检校太保。
两嬖佞专权,朝政益坏。
先是石重贵生病,桑维翰曾经派女仆入宫,朝见太后,闲谈中问起皇弟石重睿,曾否读书。此番谈话传到石重贵耳朵里,未免心存芥蒂。至冯玉擅权,石重贵偶尔与他谈起,冯玉就说桑维翰有意废立,更触动石重贵疑心。
李彦韬是冯家走狗,当然与冯玉相联,排斥桑维翰。
还有天平节度使李守贞,亦与桑维翰有隙,内外构陷。
晋开运二年,公元945年,十二月底,将桑维翰罢免宰相职务,任命为开封尹。
进前开封尹赵莹为中书令,左仆射李崧为枢密使,司空刘昫判三司。
桑维翰权力被夺,遂屡称腿脚不好,谢绝宾客,不常朝见。
有人问冯玉道:“桑公是开国元老,就算撤除枢密使职位,亦当委任重藩,奈何叫他做开封尹,去治理琐碎小事呢!”
冯玉半晌才道:“恐他造反啰!”
或又道:“他是儒生,怎能造反?”
冯玉又道:“自己不能造反,难道不能教人造反么?”
朝臣以冯玉党同伐异,多有不满。冯玉内恃皇后,外结藩镇,遂把那石氏一家,轻轻的送与他人了。
且说晋出帝石重贵,本欲发兵援闽,因北寇方深,无暇南顾,只好虚词笼络,得过且过。
定州西北二百里有狼牙山,当地人入山修筑堡垒,意在躲避贼寇。堡垒中有座佛寺,由尼姑孙深意住持。孙深意名义上是佛教尼姑,实际上可能是摩尼教,是个邪教,又擅长玩弄法术,妖言惑众,远近奉若神明。
中山人孙方简,及弟孙行友,与孙深意联宗,自居侄辈,戒酒、戒肉,侍奉孙深意十分恭敬,尽学其法术。
尼姑孙深意病死,孙方简谎称孙深意坐化成仙,用漆涂刷尸体,刻意化妆,放置于神龛中,服饰如生,每天采集香花供奉,掩盖臭味。徒党辗转依附,多至数百人。
时晋、辽绝好,北方赋税、徭役繁重,各地寇盗充斥。孙方简兄弟,自言有天神相助,可庇护人民。活不下去的百姓趋之入鹜,求他保护。
他遂选择壮丁,组建军队,以寺庙为基础,建成山寨,武装自卫,号为一方保障。辽兵入寇,即督促部众邀击,夺得铠甲、兵刃、牛马等物资,一律分给徒众,众皆欢呼雀跃。附近乡民闻风投靠,扶老携幼,络绎不绝,历久得千余家。
他因害怕被官军讨伐,于是向晋朝投降。晋廷正想借他御寇,任命孙方简为东北面招收指挥使。
孙方简遂屡入辽境抄掠,辄有杀获,渐渐的骄傲自大起来,曾经向晋廷多方要求官职、赏赐。晋廷怎能事事依他,他不得如愿,即叛晋降辽,愿为辽军向导,引辽人入寇。
偏偏河北大饥,饿莩载道,兖、郓、沧、贝一带,盗贼蜂起,官吏无力控制。
黄河又在杨刘、临黄两次决口,河北成为一片泽国。
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派部将刘延翰,出塞北买马,竟被孙方简擒获,押献辽廷。刘延翰中途逃脱,逃回汴京,上奏说孙方简替辽国为虎作伥,应加以预防。
晋出帝开运三年,公元946年,六月。
义武军奏报,辽军突然入寇。
晋出帝乃命天平(郓州)节度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义成(滑州)节度使皇甫遇为副;彰德(相州)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侯;义武(定州)节度使李殷,充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
并派护圣指挥使王彦超、白延遇等,率步兵十个营进驻邢州。
李守贞虽为统帅,但与内廷都指挥使李彦韬不和。李彦韬正党附冯玉,掌握军权,往往牵制李守贞。李守贞佯为敬奉,暗中实怒恨不平。
看官!你想内外不和,形同水火,国事尚堪再问么!
上一次,晋出帝派张晖出使辽国求和。辽太宗耶律德光说道:“让景延广、桑维翰亲自来,再割镇、定两道与我,方可言和。”
其实耶律德光也有和意,之所以要“景延广、桑维翰亲自来”并不是要杀他二人,是他认为这二人在晋朝举足轻重,只有他二人同意和解,才是真的和解。
张晖不敢多辩,归禀晋出帝。晋出帝以为辽太宗耶律德光并无和意,遂不再派使者求和。
辽太宗耶律德光等不到晋使来求和,遂下定灭晋决心。乃与赵延寿等商量,定下计策,意欲一举灭晋。
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七月,派间谍从幽州去汴京,朝见晋末帝,说辽卢龙(幽州)节度使赵延寿,有意归国。
枢密使李崧、冯玉信以为真,急忙下令天雄(邺都)节度使杜重威写信给赵延寿,就说朝廷非常欢迎他回归祖国,并许他厚利。杜重威依令而行,派人给赵延寿送信。
不久,果然接到赵延寿回信,说他久处异域,思归故国,乞发大兵接应,即当自拔来归。言辞恳切,直把自己说成是一个迷途的羔羊,日夜思念祖国,说得朝廷大臣无不动容,一个个潸然泪下。冯玉等更怀收复失地的痴望,并再次派使前往幽州,与赵延寿约定出兵日期。
耶律德光下令,近来如果晋军北伐,辽军仅仅象征性抵抗,只许败,不许胜,违者严惩不贷!
八月。
李守贞率军越过长城,遇到辽军骑兵一千人,缠斗四十里,大获全胜。斩杀辽酋长解里。其余辽兵有一半落水而死。
晋出帝尚未失去理智,恐怕这是辽军的诱敌之计,下令李守贞南撤,返回澶州。
晋出帝恐吐谷浑等,再为辽国引诱,屡召白承福入朝,赏赐甚厚,白承福降晋,见第一百零一回。白承福曾经跟随晋出帝出战澶州,后来驻扎滑州。
这年天气炎热,白承福请将部众调往太原,在岚、石二州一带择地放牧。番众不知晋朝法律,经常有人违反河东禁令。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依法惩办,不肯姑息。
吐谷浑酋长白可久,渐生怨望,率所部归辽。辽太宗任命其为云州观察使,以诱惑吐谷浑其他各部。
刘知远得报,密与亲将郭威计议道:“今天下多事,番部出没太原,实是心腹大患,况白可久已先叛去,能保不辗转相诱么!”
郭威答道:“听说白可久奔辽,辽国任命他云州观察使,倘若被白承福听到,必望风羡慕,阴生异图。俗语说得好,擒贼先擒王,白承福一除,吐谷浑自衰。况且白承福非常富有,喂马都用银槽,我们如果得到他的财富,用来养活大军,雄踞河东,就使中原生变,也可独霸一方。天下事安危难测,愿公早为决计!”
郭威不愧为乱世枭雄,杀伐决断。
刘知远称善,于是上奏朝廷说,吐谷浑反覆无常,请迁居内地。晋出帝遂派特使者至太原,将白承福部众切割,分置诸州。
刘知远见白承福势孤,即派郭威召诱白承福,等白承福一进入晋阳城内,便派兵围住,诬他谋反,把白承福亲族四百余口,杀得精光。所有白承福资产,一并没收。事后奏达晋廷,仍然将谋反二字,作为话柄。
晋出帝哪里知晓,颁诏褒赏刘知远。
吐谷浑从此衰微,河东却从此雄厚了。
白可久大怒,禀告辽太宗耶律德光。
九月。辽太宗命三万老弱辽兵,随从白可久入寇河东。
刘知远命郭威出拒阳武谷,击破辽、吐谷浑联军,斩首七千级,露布告捷。
辽太宗再派老弱辽兵,南侵定、泰二州。
晋彰德(相州)节度使张彦泽亦报称,在定、泰二州,连败辽军,斩首二千人。
辽军几次诈败,使得晋廷君臣,陡然骄傲自满,得意扬扬,都说辽国衰弱,容易翦灭。
赵延寿再献奸计。
辽太宗命瀛州刺史刘延祚,送信给乐寿监军王峦,佯言愿举城内附,并说城中辽兵不满千人,朝廷若发兵往袭,自为内应,城可立下。今秋又值多雨,瓦桥以北,积水漫天,辽太宗已归牙帐,就算听说关南有变,道远水阻,如何能出兵南来?请朝廷乘势速行等语。
王峦得书,飞使上奏朝廷。
冯玉、李崧,喜欢的了不得,拟先发大军,往迎赵延寿与刘延祚。
杜重威也上奏说瀛、莫二州可取。
深州刺史慕容迁,且献入瀛、莫二州地图。
晋廷君臣,乃下定决心,出动全国兵力,一举灭亡辽国,一战定天下、青史留名。
冯玉与李崧遂奏报晋出帝,请用杜重威为都招讨使,李守贞为副。
中书令赵莹,私语冯玉、李崧二人道:“杜威国戚,身兼将相,尚欲壑难填,心常慊慊,此岂还可复假兵权!必欲用兵北方,不如专任李守贞,尚无他虑呢!”
杜威就是杜重威。他为了避晋出帝石重贵名讳,自己去掉名字中间的“重”字。
冯玉、李崧二人不以为然,于是任命:
天雄(邺都)节度使杜重威为行营都招讨使,天平(郓州)节度使李守贞为兵马都监;
泰宁(兖州)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
武宁(徐州)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滑州)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
永清(贝州)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
前威胜(邓州)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军大将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
洺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且下诏布告天下,专发大军,往平黠虏,先收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有勇士能擒获虏主耶律德光者,授予大镇节度使,赏钱一千万文,丝绸一万匹,白银一万两。
圣旨一下,各军陆续出发。
偏偏天不助美,自从六月积雨,至十月末止,行军艰难,粮草不继,免不得拖泥带水,士兵皆生怨言。
欲知后事如何,且至下回再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