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浓于水(1/1)
几日后,燕国边镇小城。
一个长满胡须的中年男子与一名中年农妇带了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街道上闲逛。那个小男孩虽然衣着简陋但是却面目清秀。此时正在好奇的望着四周眼花缭乱的东西,好似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一样。
“天枢哥,接我们的船是不是快到了?要不要出城去渡口等候?”那妇人小声的问着那名中年男子。
“不急,与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带着玄儿逛一逛。买些干粮吃食,以备船上吃。”那男子握了握妇人的手温柔的说道。
这三人正是谢天枢一家。那日谢天枢受了重伤,颠簸不得。不得已找人假扮成自己用来混淆了追兵的视线。三人却一动未动,只等慕容桀等人追错了方向三人才躲进了这燕京城外的群山之中。那几日靠慕容轻衣捕兔为食,谢天枢则全力养伤。只是来燕国之前谢天枢便考虑到直接南下回到魏国,怕是会困难更多,如果能绕道秦国,偷偷潜回魏国的胜算便大了一些。于是便托了朋友借用其在秦国的人脉,在燕秦两国交界处的野渡中弄了条船来接自己等人。由于约定了时间,是以不等伤势全好,三人便乔装潜行,昼伏夜出。一路上艰险重重的行到了这燕国距离秦国最近的一座小城中。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国土,心情中也是有几分轻松。便带了爱子在这街道上走上一走。
三人又逛了逛,看时辰不早之后便向城外行去。出城的时候还被守城的军士盘查了几句,谢天枢用早已编好的借口糊弄了过去。只是出的城后,却发现被人跟踪了。
察觉到有人跟踪之后,谢天枢也不敢去那约定好的地方坐船,只是往城外树林里钻去,看下能不能处理掉这个尾巴。
在树林中绕了几圈之后,那人成功跟丢了谢天枢三人。正自茫然四顾之时,忽然身后传来破风之声。当即回身,却被谢天枢一掌击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谢天枢三人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谢天枢看时辰不早,也不敢多做耽搁,挥掌击晕这个跟踪者之后正待走时。却听的树林外人声闪动。忽的一群人涌了出来。
本来谢天枢夫妇二人的装扮并无破绽,怎奈小孩子不善作伪,既不像乡镇顽童,又一副不通事务的懵懂状态。言语神情之间很快就被有心人看出了破绽。刚才跟踪而来的那人正是慕容侯府派出来的人,还有一人是其同伴。两人发现三人踪迹之后,分头行动,一人回城去搬救兵,另一人紧跟三人不断留下线索给救兵寻找。
来人中当先一人跨步而出,方脸虎目,身材魁梧。穿着蓝色衣衫,腰间悬挂一柄宝刀。
慕容轻衣见到此人惊呼一声叫道:“二哥!”
来人竟是慕容轻衣的二哥慕容朔,此处接壤秦国,虽然距离龙城回到魏国如今的都城健康路程绕远,但是两国交界的地段已经足以让慕容桀重视,早已派遣二弟找寻到此处。只见那慕容朔缓步向前,神情温柔的看向慕容轻衣三人,张嘴说道:“小妹,你这是何苦。父亲年迈,你与玄儿留在父亲身边可好。为何一定要随这异国之人远走他乡?”
慕容轻衣摸了摸爱子的脑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警惕的夫君。轻叹一声说道:“二哥,父亲已经年迈昏聩。家里全是大哥做主,大哥留得玄儿的性命至今,恐怕是为了以后方便要挟魏国谢氏吧?”慕容轻衣说到此处,已是满脸愤恨。
慕容朔听得小妹如此言语,只怕是对大哥怨怼已深。但是仍不死心小妹与家族决裂,循循劝道:“大哥肩负整个家族的荣光,有些事考虑的时候不能太在乎儿女情长,总得以家族的利益为先。我们鲜卑慕容氏得国不易,虽然西有秦国这虎狼之邻,但是南方魏人奉汉人正统,仍是大敌。我们三兄妹一母同胞而生,我与大哥从小又是最宠你。此时怎能因为一个外族外姓之人就把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割裂开呢?”
慕容轻衣心中也想到了小时候的兄友弟恭,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大哥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凡事都以利益为先,尤其在父亲隐退,大权独掌之后更加变本加厉。这些年,父亲昏聩,已不能视物。但是二哥对自己却始终如初,从不曾变过。此时二哥好言相劝,心中略有松动。转念又想到自己与谢天枢的恩爱缠绵,如今七年未见,相思刻骨,情爱之念更甚,一刻也不想与之分离。又有子年幼,留在燕国就只能被圈禁在府中,在等待中成为胁迫魏国谢氏的一枚棋子。就算是为了年幼的孩子,也必定得离开燕国,离开慕容氏的势力范围。想到此处,慕容轻衣居然拉着谢玄俯身跪地,向着慕容朔拜了下去。
“请二哥代爹爹受此一拜,恕女儿不孝。我与谢郎情投意合,恩爱非常。家中不顾我的个人意愿极力反对,只因名族不同,国家不同,这几年邦交不合,常年攻伐,双方已然敌对。这些我都懂,但是与我一介女流何干。如今我与天枢哥诞下麟儿,只求能一家团聚,远离纷争。万望二哥成全!”慕容轻衣脸有泪痕,但是神情坚毅的说道。
慕容朔终究是放不下这兄妹之情,愣了半响轻叹一声然后挥挥手让所有随行人员都退出树林。自己过来扶起小妹慕容轻衣与外甥谢玄,又把目光转向了谢天枢。
谢天枢七年前留在燕京的时候就知道慕容朔不同于慕容桀,此人极重感情,对小妹更是宠爱有加。此时情景,应是事有转机。看着慕容朔目光看来,便拱手一礼。
慕容朔看着谢天枢说道:“谢天枢,今次便看在小妹的面子上,放你们离去。她随着你背井离乡,望你好好待她。”说罢又看了自己小妹一眼,终是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谢天枢扶住了微微啜泣的慕容轻衣,为其拭去眼泪。携了幼子转身离去。
燕秦边界,一艘小船摇摇晃晃的向着岸边驶来。此处并无码头渡口,岸上的草木茂盛,一看便是少有人马践踏。河水顺着岸边向东方流淌着。说是岸边不如说是悬崖绝壁,此处高过河水数丈。从不曾有人从此处渡河。但是此时却有三人隐在那茂密的草丛之中,等待着那小船上的艄公靠近。
不一会儿,果然见那小船靠了过来,只见船上的艄公挥手扔出一条铁索钩在了绝壁的岩石上,船身受阻立马停了下来。艄公环顾四周然后发出了几声鸟鸣之声。隐在草丛中的一人站了出来,向那艄公轻声唤道:“朋友可是从西边而来?”
那艄公拱拱手问道:“来的可是谢公子?”
“正是。”草丛中三人正是谢天枢一家三口。三人伏在此处等候接应的船只,那几声鸟叫正是暗号。
“谢公子请上船。”那艄公又挥出一根钩锁,飞掷到几丈高的岸上,也是套在了岸边岩石上。这一手飞索掷的当真是臂力惊人。谢天枢看到如此神力心中也是暗暗赞叹。
正待三人将上船之时,忽闻身后有人马涌动声。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大喝:“前方逆贼休走!”回身望去,却见几十号人马奔腾而至。当先两骑正是慕容桀与慕容朔两兄弟。慕容桀长剑在手,打马飞快,那声大喝正是出自其之口。旁边的慕容朔则是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紧追其兄说着什么。
谢天枢看此情景,焦急的回头对慕容轻衣说道:“轻衣,你带玄儿先上船去,我来拖住他们。过河之后自有人来接应。”
慕容轻衣却一把拽住谢天枢说道:“咱们三人要走一起走,即使我带着玄儿上得船去,若大哥射杀那艄公,只怕仍要葬身江水之中,不如我们一家人留在此处同生共死。”
谢天枢看爱妻眼神坚定。便拔出长剑,横在岸边。向着汹涌而来的敌人临风而立。既无退路,当舍身一战,娇妻爱子陪在身畔,英雄豪气顿生。
顷刻间,慕容兄弟已经赶至眼前。慕容桀飞身而出,大喝一声:“谢贼休走!”一剑便袭至胸前。谢天枢心想擒贼擒王,当即展开剑招,全力而出,与那慕容桀剧斗了起来。
两人剑影闪烁,身法灵动。一时如飞花飘絮,漫天纷飞;一时如奔禽走兽,相互追逐。慕容桀进入六品已经多年,此时更是六品上的实力。谢天枢被那鲸龙王重伤未曾痊愈,此时内息有滞,发挥不出他七品的实力。两人一时之间战了个旗鼓相当。
旁边也已赶到的慕容朔站到了乃妹的身边,两人都神情紧张的看着战局。后来赶至的随行人员已经把此地围了起来。而那艄公见事不妙,紧贴着悬崖下的江水边际听着上边的动静,自己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殃及池鱼。
慕容桀除了慕容家的家传绝学练的纯熟以外,还交游广阔,习得不少别派功夫,所使起来的招数颇为繁杂。而谢天枢则精研族中剑法,又得族中前辈高人悉心指点,功力剑法精纯,若非此时身上有伤,恐百招之内定可击败慕容桀。怎奈此时运功动气,伤势又显了出来。使出高深剑招时明显感受到气息受阻,身法速度俱已受到影响。而且越斗伤势越重,恐再过片刻败的便是自己了。
果不其然,谢天枢一招“举火燎天”硬接慕容桀一招“夜叉探海”之后突然力有不逮,单膝跪地,不能自已。谢天枢满头大汗津津流下。握剑右臂剧烈抖动。慕容桀看此场景,机不可失。又是一剑袭向谢天枢胸口重穴。正待一剑穿透那南朝谢贼之时,眼前忽然人影闪动,乃妹慕容轻衣跪挡在身前,剑尖已经刺破其衣衫。未待慕容桀收手之时,又一亮光闪动,“叮当”一声。却是其弟慕容朔持刀劈开了那致命的一剑。
慕容桀看清状况后,冲着慕容朔大喝道:“你也要造反不曾?”
慕容朔神情凄苦:“大哥~放过小妹吧。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啊。”
慕容桀恨恨的说:“怎么你也学这般儿女情长。大好男儿当为陛下开疆拓土,弘我大燕国威。放了这谢家逆贼,那南朝可又多一高手。这又会牺牲我多少大燕男儿!”
慕容朔也自是心中着急:“大燕也好,王位也罢,怎及咱们小妹的性命与幸福重要!”
“你!你……你给我滚开!”慕容桀气的牙关紧咬。说罢一脚向着慕容朔踹去。慕容朔不敢躲避,闷哼一声,生生受了兄长这一脚。
慕容桀跳将起来,向绕过慕容朔向谢天枢袭去。不料慕容朔又跳起来挡住其兄。慕容桀气的一剑便向他刺去,慕容朔举刀相挡。两人乒乒乓乓接连过了几招。慕容朔总是挡住其兄长的去路。还抽空招呼慕容轻衣三人快走。
此时的慕容轻衣已经扶着谢天枢带着幼子退至了河边。眼看二哥为了自己三人不惜与大哥相斗,心中感激。眼看泪水盈眶之时,见二哥招呼三人先退走。也明白机不可失。自己三人此时离去,自有二哥为自己承受大哥的雷霆怒火。大哥对二哥怎么也不可能痛下杀手。而且二哥实力只是稍逊大哥一筹。转念至此,连忙背起夫君,抱起幼子,脚踩铁索向江边的小船飞跃而去。
那艄公听到岸上动静,知是正主上船,连忙收回铁索,沿江东去。
岸上随从见三人上船,已是搭弓引弦围在岸边。
慕容朔生怕有人失手放箭,连忙大喊:“谁敢放箭!”
慕容桀本欲继续挥手下令,怎奈心中一软,略有不忍。停手与其弟罢斗,凝眸注视江面良久良久……
而后十几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