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迟到的忏悔（1/1）

十月初一，大清早兴泰拿着铁锹上坟去了。他给自己的爹娘祖先烧过纸钱，恭恭敬敬跪在爹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念叨着：“爹、娘，儿子给你们送钱来了，冬天快到了，你们多买点衣服，在那边别冻着。”他顿了一下，又点燃几张纸钱：“爹、娘，瑞平媳妇给你们生了重孙子，就是孩子有点残疾，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子孙健康平安！儿子给你们磕头了！”说完，又连续磕了三个头，然后看着那些纸钱烧成灰烬，起身拿着铁锹，把灰烬掩埋起来，在坟头上添了几锹土，转身去寻找兴旺的坟头。

因为是亲族，祖坟都在一起，兴旺的坟头就在旁边不远处。他绕过柏树丛，看到大宝正在给兴旺上坟，是啊，他今天是来跟兴旺赔罪的，可是怎么就忘今天是寒衣节，大家都会給逝去的先人送寒衣，大宝怎会不来上坟呢？他急忙躲在柏树后面。

大概一炷香功夫，他看见大宝扛着铁锹走了。他才从树后走出来，慢慢走到兴旺坟头前，大宝烧过的纸钱还冒着烟，想来大宝一定比较着急，他也刚刚添了儿子，家里家外就他一个人。大宝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可是却因为瑞平两家人断了来往，几乎成了仇人。他叹了口气，放下铁锹，蹲下来，用手把灰烬埋好，从怀里拿出一沓纸钱，点燃。

看着纸钱燃尽，兴泰低声道：“兄弟，拾钱吧！那边寒冷，多买点棉衣御寒。”然后盘腿坐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铜质酒壶，打开盖子，对着灰烬洒一圈，然后自己喝上一口，再盖上盖子，放回怀里。又从腰带上抽出烟袋锅，装满烟丝，点燃，抽了一口，深深吐出一口烟，缓缓开口道：“兴旺兄弟，咱俩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说说话了，如今隔着这一抔黄土，只有我说你听了。”

兴泰又抽了一口烟，继续道：“还记得那年大水淹了河滩地，咱俩在河滩摸鱼吗？得有三十年了吧？”那年两个半大小子在河滩地水里摸鱼，兴旺被水草缠住脚，差点淹死，是兴泰不顾一切，一个猛子下到水底把他救上来的。兴泰之所以说起这件事，大概是想让兴旺念念旧恩，放下仇恨吧。

兴泰抽完了一锅，又装一锅，拍拍坟头的黄土，接着说：“兄弟，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民国十二年，我和我爹在张家村干活，回来的路上遇到强盗，是兴旺兄弟神兵天降，帮我们爷俩打跑了贼人，兄弟你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死咬住贼人的胳膊，硬是撕下一块肉，贼人吃痛，才不得不放弃抢劫逃跑了。”兴泰说到这里，实在是希望兴旺再念念当初如钢铁坚固的兄弟情，能放过他的儿孙。

兴泰拿着早已冰凉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掉烟灰，又开口道：“兄弟啊，是瑞平这不成器的小子，他毁了喜凤的清白，是你哥我自私自利，在你有生之年不敢对你说出实情，都是你哥我的错啊，我不但教子无方，还纵容包庇，是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宝喜凤，对不起你们一家人啊！”

说到这里，兴泰几乎是老泪纵横，既为自己和儿子伤害了兴旺一家而悔过，也为自己的孙子遭受无妄之灾而痛心。兴泰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兄弟，哥不敢请求你能原谅，只希望你就看在我们从小的情分上，看在我们已经被老天惩罚的份上，对瑞平年幼一时冲动做下的孽不再揪着不放了，好吗？算哥求你了。”说完，兴泰竟是不顾长幼，跪下来，恭恭敬敬在兴泰坟前磕了三个头。

这一幕，被不远处上坟的赵兴科看在眼里，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近前，悄悄地走了。

兴泰说了这些话，心里轻松多了。他站起身，拿起铁锹在兴旺坟头添了几锹新土，心里默道：“安息吧，兄弟，家里这边，我有能力一定会好好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