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是白色的虚妄（1/1）
“她在我肚子里睡觉。”
成渊翁声翕气地答。
“娘亲，娘亲还会醒吗？”
“雪娘累了，让雪娘好好睡一觉，别吵醒她。”
屋内的腐肉味和血腥气浓烈，但如果仔细闻，还能嗅到林家女身上淡淡的花草香，那是人间的胭脂粉味。
生命如此脆弱，魔尊就算再强大也阻止不了死亡夺走他的挚爱。
雪娘美丽清透的眼睛、笔挺圆润的鼻头、红润柔软的樱唇还在成渊的灵魂里游荡，他细细回味雪娘血肉的味道，流出生命里第一滴眼泪。
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成渊魁梧的身躯趴伏在地，胸膛发出呜呜地啜泣。
他以往锐利嗜血的红眸如今了无生息，使三界都能颤抖的灵魂仿佛出了壳，徒留一具庞大笨拙的躯体存于世间。
林聿轻轻关上门，转身去照看他的弟弟——林笙。
林笙与林聿不同，他身体孱弱，天生残缺，只有一只手臂。
“阿笙乖，娘亲睡着了，以后兄长照看你，把你养的胖胖的，把另一只手也长回来。”
“唔。”
林笙没有哭闹，只是用他那双红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林聿。
仿佛知道兄长在伤心，小林笙用那只孱弱的小手去接他的眼泪，咯咯地笑起来。
“兄长以后只有你了，阿笙。”
林聿握紧那只小手，像握住吊住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
……
那是久远的记忆，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林家女的样貌林聿已记不太清，如果她能再次站在林聿面前，他不一定能认出娘亲。
但当怨念怪用娘亲的声音唤他时，林聿还是狠狠愣住了。
林聿愣住不为别的，为怨念怪竟敢拿她娘亲的样貌诱惑他愤怒，为他听到怨念怪假扮娘亲声音的瞬间产生的犹豫愤怒，为怨念之境竟然知道他幼时的悲痛愤怒。
难道怨念之境内存在能窥探魔物记忆的更高等级意识？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在捣鬼，否则我上天入地，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林聿冷冷地撕开怨念怪的身体，雷光在他的手中炸开，瞬间击向周围一圈圈黑糊粘稠的怨念怪，电得他们哇呀大叫，痛苦地掉回黑水洼。
拿死者的样貌欺骗生者的感情和生命，是很罪恶的，三界最恶毒的事也莫不如此。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聿不知自己杀了多久，他担忧冥芸的状况，心里越发焦急。
直到林聿释放最后一团雷球，刺眼的光照亮了深处一群怨念怪围着的黑色结界，他才松了口气。
黑色结界呈半球状，在黑水洼上悬浮。
有了目标和方向，总比在怨念之境上空像无头苍蝇乱转一样好。
林聿一拍翅膀就俯冲而下，无数狰狞的雷电从他手中直射而出，击碎了所有想要阻拦他的怨念怪。
“哇呀，哇呀，唔唔——”
一般来说，结界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进入。
林聿没有相关结界的理论知识，他也不懂，所以就直接撞了上去，竟然还真给他撞进去了。
身为魔界魔尊，林聿果然没什么怕的。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整个魔界都是他的。
结界内，黑漆漆一片，完全隔绝了外面怨念怪的喊叫，十分安静。
“呲啦——”
林聿捏出一团雷光，照亮了十寸方宇。
他振翅往前飞，一双血眸在雷电映照下充满焦躁和愤怒。
“咣咣，咣咣。”
一阵物体振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聿眉头一皱，拍打翅膀电射而去。
结界中央，黑水之上，一面华美的镜子悬浮在半空。
镜身周围由花纹包裹，除了镜子本身洁白无瑕，它的样式和造型与天帝空涧那晚看到的镜子一模一样。
镜子不停地“咣咣”作响，仿佛它在焦虑不安，在害怕什么。
林聿飞近，皱紧眉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魔界，黑土大地上空，一个红发女子手提血色长刀，捅进林聿的胸膛。
暗蓝色的鲜血顿时泵出，溢满了镜身。
投影里红发女子的血刀似乎有什么魔力，林聿的身体和灵魂无法动弹，慢慢被刀身的火焰燃烧至死。
整个三界，只有南炎才能拥有一头耀眼的红发，难道她还活着，未来会来魔界，把我和阿笙的性命收走？
“咣咣。”
镜子播放了两遍林聿死亡的瞬间，仿佛在嘲笑他的弱小可怜。
林聿没多在意自己的死状，他问：
“阿芸呢？”
镜子“咣咣”一震，似乎愣了下，才开始切换影像：
怨念之境，大群怨念怪围住一个雷圈，圈内是全身发黑双眼紧闭的冥芸。
“阿芸为什么会被怨念侵染？！”
林聿顿时青筋暴起，一把抓向镜子。
镜子不躲不避，林聿却抓了个空。
“嗯？”
林聿又抓了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镜子，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咣咣，咣咣。”
镜子再次连连振动，嘲笑林聿的不自量力。
林聿不信邪，又用雷光试了几次，甚至放出自己的本命魔火。
“嘭嘭嘭！”
各种招式穿过镜身打进黑水里，溅起一片片水花。
而镜子纹丝不动，一点损伤都没有，反而是林聿气喘吁吁，运用魔气过度。
“呵，魔界竟然有这么个东西，我现在才知道。
破镜子，告诉我，魔界千年来的魔气动荡是不是你搞得鬼？”
“咣咣。”
镜子晃动一下，又弹出一个影像。
一群身穿白袍的仙族杀到魔界，进入了怨念之境，他们与怨念怪拼杀，不多时却全身发黑，被怨念侵染，要么化仙为魔，要么直接身死。
“阿芸可不是仙族，她本体是凡界的乌鸦。”
林聿不信，直接反驳。
“咣咣。”
镜子背过身去，仿佛在说：爱信不信。
片刻它才扭回来，又放个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