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8岁那年（1/1）

一条黑气凝成的巨蛇飘在空中，看不见面目，但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整间屋子都在微微颤抖。

“哼！等约定之日我便将此子带走，若有违誓言，我定灭了此村族人！还有，我既不走仙道，天界又怎奈何于我，若事情有变，可就不仅仅是这一条尾巴，到时别怪我不卖你胡三面子！”

说罢，萦绕的黑气冲出屋子。

“若是泄了先天元阳，老夫出马之时，就是此子四分五裂之日。”

黑气散去，足以撕裂灵魂的声音还在屋内回荡。

回家的卧铺上，睡梦中的李初九惊醒，他大口喘着气，这件事已经过了十几年，但每次梦到还会吓出一身冷汗。

噩梦让李初九无心睡眠，车厢外的山城景色一幕幕闪过，过往的记忆也如烟似梦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李初九大名李东，生于九月初九重阳日，所以李老太就给他起了初九这个小名。

他出生在一个小渔村，村里人长年在海上捕鱼，所以分外在意玄乎套的东西，像拜海神、献贡品，目的是祈祷有个好光景，出海不会遇到危险。

村子里开始只拜海神，直到之后来了个东北的出马先生，大家都管他叫三胡子。

三胡子人长得帅，又会仙法，所以村里人都去找他“看事儿。久而久之，海神没人拜了，看事儿倒成了村里最火的活动。

而且说来奇怪，三胡子没来之前挺正常，来之后村里人也神叨起来，有人说脑袋里有别人讲话，有人说半夜做梦有狐狸对他笑，然后就诸事不顺、天天受折磨。

李初九的村花奶奶也是，三胡子说她身上有个道行极深的大狐仙，希望能积累功德，位列仙班，于是李老太在17岁拜了三胡子为师，并在三胡子点拨下出了马。

之后出马这门手艺算在村里扎了根，渐渐出现一个个出马先生，李老太也在三胡子回东北后，成了村里最灵验的先生。

李老太19岁怀了李初九的爸爸，还没出生李老太爷就去世了，所以是出马的行当让这孤儿寡母得以生存。

当然这些都是李初九的爸爸后来告诉他的，他爸爸还告诉他，最开始的李老太整天闷闷不乐，大概她觉得是自己干这行才让丈夫英年早逝，毕竟泄露天机嘛，她怕再影响后人，所以看事儿的时候总给李初九爸爸轰走，看事儿的数量也严格控制。

直到之后三胡子回来了一趟，而李老太直接跟他跑了，失踪了两年，连李初九出生都没赶上。

那两年家里人一直寻找也杳无音信，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李老太自己回来了，整个人焕然一新，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偶尔还跟村里的浪男人打情骂俏，而且不再避讳给人看事儿，所以尽管她对两年间的事情闭口不提，家里人也不再追究。

再后来李初九降生，爸妈去城里要上班，李初九就从小跟李老太长大。因为他打小脑子灵光，记性贼好，所以李老太很喜欢他，看事儿的时候也不轰他。

而且，他也是李老太避免被骚扰的武器。

自打李老太丧夫，就一直被人追求，之后年纪大了，追求者不减反增，毕竟那会的李老太五十多岁，却长了一张三十多的脸，模样俊，身材好，村里的老男人都馋坏了，因此李初九就有了用武之地，李老太不好意思说的话，就让李初九说，童言无忌嘛，谁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久而久之，见的人多了，李初九早早成熟，对于大人的人际法则也了如指掌；而且，好多人找李老太看的事儿简直不要太奇葩！就比如炕上的事儿。

所以，7岁的时候，李初九就迈进了大人们光怪陆离的世界，对男女之事也是颇有了解！

回忆到这儿，李初九在心里呸了几声。

应该是！略有耳闻！

本以为能像那样一边看戏一边长大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8岁那年，李老太看事儿出了一次乱子，所有的一切就全改变了。

那年夏天，李初九记得特清楚，日头就像快扣下来的火盆，地上被晒出了一层层白盐卷。

那天，他和李老太坐在堂屋喝着绿豆汤，突然，一行人抬个担架闯了进来，打头的是个妇人，天热心也急，她身上的背心全被汗打湿了，透过背心……咳，那妇人进了门就跑向李老太。

“李老太，您快给看看，他二舅中了邪了，从昨天开始就发烧说胡话，人都冷成冰棍了，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咋办啊。”

李初九和李老太朝妇人身后看去，见担架上躺着一人，身上被棉被裹得像面包，只露着一个头，头发湿漉漉的，浑身打哆嗦。

李老太越过不断输出的妇人，转动那人的头翻看，然后又掰开口腔。

“是中了邪了，赶紧把人抬炕上去，把衣服都扒了。”

干这行，稍微有点能力的，天眼基本都能开，李老太看到这男子头上好几个穴位隐隐冒着黑气，确实是中邪了，但有些东西她还要再确认下。

一行人不敢怠慢，赶紧将人抬到炕上，脱得只剩一条内裤。

“扒光啊！”李老太喊道。

“这？”妇人面露难色。

“怕什么，我啥没见过，还想不想要你男人了！”

李老太刚说完，一个箭步就跨到了炕上，直接扯掉那块遮羞布，她搬弄着男人的身体，摆出不同姿势查看，炕下的一行人都懵了，这么俏的佳人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

没去过大众浴池的李初九也眼前一亮，他挤到一行人前面，而那妇人，看到李老太这副模样，也隐约感觉自己男人的事儿有些棘手，便不敢阻拦。

“连会阴都有，十三鬼穴都被占了。”

李老太眉头紧锁，事情远比她想的严重。

邪祟附身人体主要通过十三个穴位，故称十三鬼穴，但称鬼穴不代表只有鬼才能附身，除了鬼魂，精怪也行，只要能以灵体状态存在，便能从这十三个穴位附人身体。

当然，大部分时候，灵体不会随意附身，只有和宿主有因果联系时才会，宿主种下恶因，便会招来报仇，种下善因，则会招来报恩。

看这男人的状态，对方明显来者不善，而且他十三鬼穴全都散着黑气，说明这邪祟道行不低，看来只能请狐仙了，于是李老太看向李初九，说道：“初九，拿香！”

这么些年李初九看奶奶办事儿，对流程早就烂熟于心，于是赶紧去柜子拿香。

他家这边的出马先生，都是点香看事儿，香倒不是法器，就是个媒介。出马弟子燃香，被供奉的仙家感受弟子的愿力然后下达提示，比如香一点冒了黑烟，就说明有邪事怨灵；再或者三支香两高一低、各不相同，则是增财，代表短期内有进财之兆。

当然这只是判断症状，有吉也有凶，一般都是弟子自己做，无需仙家附身，一旦需要深入了解或遇到棘手的问题，就比如十三鬼穴全被占的情况，就需要请神香了，弟子点香请仙家下堂口，直接附在弟子身上施展神通。

而堂口呢，有两层含义，一是能用肉眼看到的香堂，上面供奉着堂单、香炉、贡品等。

像李初九家的香堂就是一张堂单，一块三尺三的红堂布，五个香炉五捧香，这些配置都是法无定法的，具体情况要因每个出马弟子而异。

第二层含义，就是代表一个已经成型的组织，比如在各大公司的宣传栏里，都能见到一个组织建构，从上到下贴着照片和职位，谁是总经理啊，谁是财务部长啊，仙家的堂口就是等各方人马齐全后的一个组织建构，出马弟子所谓的立堂口，主要就是为了建立这整个体系。

李初九从没见过奶奶那副神情，也知道这回不简单，但他正从柜子拿香，就听见后面打斗起来，一回头，那一丝不挂的男人竟和奶奶扭打在一起，一行人见势不妙赶紧拉扯二人，但说来奇怪，刚还浑身哆嗦的男子现在力大无穷，两个女人和四五个壮汉全被他一人裹挟摔在地上。

男人摔倒后起身，但不是站起，而是像没骨头似的蠕动起来，他指着李老太的鼻子用尖利的声音大喊：“你这死狐狸，岂敢管我的事儿，要是坏了我的事，看我夺了你的金丹，吃你的血肉！”

“哼，原来是常家的！”

李老太是见过世面的，她起身，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香灰朝那人撒去，顺势抬起腿踢向那人的小肚子。

香灰模糊了视线，那人也着了李老太的道，一脚被踢得撞向了柜子，可李初九正在柜子拿香呢，一回头一个黑影就砸在了他身上。

男人重重压在李初九身上，看身下是个孩子，直接用双手掐住李初九脖子，李初九奋力挣扎，李老太他们也赶紧过来拉扯，但男人的两只手就像大铁钳子，怎么也掰不开，呼喊着，拉扯着，李初九又感觉一股像大冰溜子的寒气猛地灌入下体，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没了。

而几乎就在他眼黑的下一秒，这个幸运的孩子又重新醒了过来，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已不再是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