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断尾之约（1/1）

李老太家中，方才还被胡小青附身的李老太，现在正瞪着双眼看向飘在半空的黑气巨蛇和青光狐头。

“小青？”狐头关切询问。

李老太并未答复，只见她猛地跪在地上，用苍老凄哑的声音说道：“常太爷在上，还请您放过我家孙儿！”

常天龙没有回答，看向狐头：“胡三，这又是演的哪出戏？”

胡三太爷作为野仙之首，见多识广，转眼之间便已明白，他笑道：“天龙兄，莫要见怪，是小青的弟子，她护孙心切，便从小青的附身下醒了过来，老夫劝解两句便好。”

还未等狐头劝解，只听李老太的身体又发出胡小青的声音：“放肆！”

“仙姑！”（李老太）

“这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吗！”（胡小青）

“仙姑！我就这一个孙子！”（李老太）

“滚回去！”（胡小青）

……

两个声音在一个身体中来回切换，不断对话，她们都想夺回这具身体，但谁都未胜半分。

看着眼前一幕，最尴尬的是常天龙，他收李初九做弟子是无奈之举，而现在又让一个凡人来说可或不可。关键是李老太说可以，常天龙会想：好像是我在征求你的意见，这事儿应该是你求着我知道吗！

但如果李老太说不可，常天龙又会想：我需要你的允许吗？

无论如何，都会挂不住面子，这便是地位太高惹的祸。

狐头看出了常天龙的难堪，心想他要是化成人形，估计都会尬的脚趾扣地，于是看向挣扎中的李老太：“小青等下，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这弟子。”

等李老太身体中只剩下了一个声音，狐头问道：“你可知常家老祖常天龙的名号？”

“弟子知道。”

“那你可知做他的弟子是几世都修不来的机缘？”

“弟子知道。”

“你既都知道，又为何要耽误一桩好事？”

“弟子……”

李老太哑口无言，李初九生下来窍位全开，是个天生的香童，李老太虽让祖先锁了他的窍位，但心知肚明李初九还是会走这条路，这便是天命。于是她想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尽量的延缓，晚一天出马，就晚一天经历那些苦难。

可不曾想，这一天来的这么早，李初九才8岁呀。

李老太在心中焦急的思索，深知自己一凡人违背不了天命，但又不能看着孙子小小年纪陷入泥潭，于是她眼神坚定的看向狐头：“弟子明白了！”

随即又看向常天龙：“常太爷在上！弟子知道能作您的弟子是我孙儿的造化，但这孩子年岁尚小，心性还不成熟，弟子恳请您多宽限几年些时日，等他在人界大学毕业，就等14年就行便可！您等的这些年，弟子愿用寿命来换！”

说罢，李老太不断向常天龙叩头。

“够了！”

常天龙早就忍不住了，听罢暴怒：“我们的事情岂要你区区凡人多嘴，今日，我便要将其带走！”

话音落下，黑气便笼罩住李初九的身体。

李老太见状连忙起身阻拦，但小腿一软，摔倒地上。

此时的她孤苦无助，心中百般绝望，自打做了出马先生，能与野仙沟通一直是她的优越感，久而久之她甚至觉得自己和野仙融为了一体，但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这么无力。

看着黑气将孙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李老太万念俱灰，就像每次遇到麻烦一样，心中又想起了胡七仙姑胡小青。

其实野仙与弟子的联系是微妙而紧密的，野仙高于弟子，受到敬仰，弟子侍奉野仙，唯命是从。尽管表面看是严苛的等级关系，但他们长期出入同一个身体，长期是灵魂的交流和碰撞，正所谓万物皆有情，野仙和弟子朝夕相处又怎会没有感情呢？

此时在李老太身体中的胡小青感受着弟子心如死灰，她默默叹气，虽然刚刚被以下犯上，但毕竟是她的弟子，于是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李老太所想和胡小青夺回身体都在转眼间的功夫，再次被胡小青附身的李老太猛地跳起，她阻挡在常天龙面前：“常叔叔且慢！”

常天龙和狐头看向胡小青。

“常叔叔，刚刚我那弟子护孙心切，对常叔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

常天龙冷哼一声。

胡小青继续说道：“常叔叔有所不知，我与弟子虽有两界之别，但缘分至深，情同姐妹，所以小青也请常叔叔宽限些时日。”

“胡三，你这女儿真是有情有义啊。”

常天龙对狐头冷嘲热讽，随即又看向胡小青：“附身都能被弟子抢去意识，你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宽限！”

胡小青自知不占理，满脸通红。

常天龙继续说道：“人界污浊，酒色财气任一样都会泄了这孩子的先天元阳，若真到那时老夫出马，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胡小青自然知道先天元阳的重要，常天龙几千年道行，如果李初九的先天元阳不在，那么常天龙出马之日，就是李初九四分五裂之日时。

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她信誓旦旦说道：“晚辈以命担保，出马之前，定护住这孩子童子之身！”

狐头见状也赶紧附和：“哎，小女既做到如此地步，老夫也求天龙兄卖我一个薄面！”

这父女俩又将常天龙拖入两难境地，但他不想松口答应。

于是胡小青上前，再次请求：“常叔叔，小青自知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看在和两大家族往日的交情上，满足我和弟子一个小小的愿望，小青愿以一条尾巴的修为来换！”

说罢，胡小青玉手如刀，捋过一条狐尾斩断，将血淋淋的尾巴扔到巨蛇近前：“出马之前我会亲自带这孩子修行好根基，还望常叔成全！”

常天龙一愣，心想这胡小青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这是在逼他，尽管他心中一万个不原意，在这个场合，他也不得不答应，于是常天龙满脸铁青说道：“胡常不同法门，我岂要你多此一举！”

胡小青意会到言外之意，赶忙说道：“谢谢常叔成全！”

“哼！等约定之日我便将此子带走，若有违誓言，我定灭了此村族人！还有，我既不走仙道，天界又岂能奈何于我，若事情有变，可就不仅仅是这一条尾巴，到时候别怪我不卖你胡三面子！”

说罢，萦绕的黑气冲出屋子。

“若是泄了先天元阳，老夫出马之时，就是此子四分五裂之日……”

黑气散去，足以撕裂灵魂的声音还在屋内回荡。

目送常天龙确实离开，胡小青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而在旁边一米处，那条血淋淋的狐尾，慢慢变成了一堆狐毛。